中原王朝的那位端王爷亲领朔方军,横征朔北,将契丹人打得半残零落,叫他们这一支女真部落有了喘息之机。
“主将年纪很轻,对不上……但实在太像。”
偏将低声:“我军撤走,只凭应城那边留下的铁浮屠,怕是抵挡不住朔方军与镇戎军合围……”
金兵主将寒声道:“退入城中也不行?!”
“退入城中也不行。”
偏将道:“他们的轻骑兵盯着,我们的人一旦退入城中,便可紧随追击破门。”
金兵主将松开刀柄,余光扫过浩浩荡荡的镇戎军,心胸彻底冷透。
万无一失的良策,在劫难逃的死局。
……不过拖延半日、一支援兵。
不知不觉,攻守之势竟已彻彻底底倒转了过来。
他们不在乎应城。汉人自己同自己内斗,襄王与他们合作,却也一样心狠手辣,应州城暂时被谁拿去都没有太大区别。
可那一支铁浮屠,却是王帐最精锐的尖兵。
“前队作后,后队作前,两伍汇成一伍,退入朔州城。”
金兵主将低声吩咐了一句,提缰向前,高声道:“镇戎军主将何在?”
为首的银甲将军缓缓收箭,却不上前,不疾不徐收好雪弓,将白羽箭矢敛入箭筒。
他身后,一名中年将领策马上前,在两军阵中站定:“完颜烈。”
“韩忠?”
金兵主将被他叫出名字,一双鹰目锐光一闪:“你当初曾发誓,此生再不言兵。”
韩忠一笑:“我当初说,世间已无韩某抒怀之时、立身之地,何必再谈兵事。”
金兵主将问:“你如今有抒怀之时、立身之地了?”
韩忠颔首:“有。”
金兵主将:“何时?”
韩忠:“来日。”
这个回答未免太离奇,金兵主将皱了皱眉,又问:“何地?”
“浩荡寰宇。”
韩忠:“朗朗乾坤。”
金兵主将微愕,看着眼前相争多年的敌将。
对方昔日心灰意冷,亲手将长剑入鞘封存,此时不知为何,眼里竟已重新复苏起战意,甚至比此前更炽烈浩荡。
金兵主将蹙紧了眉,心头莫名隐隐发沉,又看向那个不知身份的银甲将军。
“完颜烈,你若要钻进应城避风头,痛快说话!”
韩忠长剑横栏,剑光寒泉似的一闪,朗声笑道:“我中原将士向来正大光明,做不出偷袭的事。你要进城,我不追击!”
金兵主将终于动怒:“韩忠!”
两军激战至此,都已疲惫不堪。镇戎一系的战力本不及朔方铁骑,此时追击,纵然会叫金军的铁浮屠狠狠吃一个苦头,自己却也势必损失惨重。
双方心中都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僵持下来,一直对峙到现在。
金兵主帅出阵,原本是想来定下各退一步,来日再战。此时被他这样一说,竟像是被中原人高抬贵手放过了一马。
“若是你镇戎军不来横插一杠,我今日已灭了朔方军!”
金兵主帅寒声:“你以为你带了镇戎军来,我便心生畏惧?镇戎军骑兵战力,你我心知肚明,若不是你身旁那个人的箭,我已命铁浮屠冲了你的镇戎军!”
金兵主帅盯着他,死死勒住马缰:“今日纵然你以逸待劳,铁浮屠拉开阵势公平一战,未必没有半分胜算——”
韩忠竟半分也不否认,大笑道:“谁要与你公平一战?”
金兵主帅怔住。
“镇戎骑兵。”
韩忠高声:“下马!”
一片沉默的铠甲磕碰交鸣,数千骑兵齐齐下马,将腰侧佩刀一并系在马鞍上。
数千骑兵,数千匹骏马。
数千柄雪亮的长刀。
金兵主帅瞳孔骤然收缩。
朔方军三人一匹马,两人一柄刀,早成了草原上的笑话。没有战马,没有兵器,再精锐的猛虎也没了獠牙与利爪。
韩忠持鞭抱拳:“寰州镇戎,奉令来送战马兵器,朔方轻骑兵何在!”
伤痕累累的步战甲兵里,三三两两有人站起来,向前一步。
韩忠:“金枪班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