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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屋里的热气顿时迎了上来,鼻子里充满了烤地瓜的香气。
卢荀生趴在地上,嘶声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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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蓉蓉赶紧关了门,坐在地上,看着这嚎啕大哭的男人,想了一会子,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声说,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卢荀生并不回答,只是抓着白蓉蓉的手,将自己的脸埋在白蓉蓉瘦弱的臂弯里。
白蓉蓉抱着 “王二”,笨拙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嗫嚅道,二哥哥,你哭的我也想哭了。
卢荀生哭的累了,才把脸上的眼泪鼻涕胡乱抹了,爬上火炕,将自己用破被子裹了。
白蓉蓉跟着爬上去,将自己的被子也盖在他身上。
卢荀生只觉得搭了两床被窝还是冷得瑟瑟发抖,才发觉自己已是微微发起烧来。
他也没力气去熬些姜茶喝,白蓉蓉又什么都不会,他只能躲在被子里苦挨着。
白蓉蓉知他冷,便躺了下来,将他紧紧抱在怀里。
他心中一颤,正感动间,就觉得白蓉蓉大大的肚子正顶在自己怀里,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肚子却突然有了胎动,翻滚着,在白蓉蓉和他之间动了好几下。
卢荀生看傻了眼,白蓉蓉却习以为常的样子,依然紧紧抱着他。
卢荀生将手掌放在白蓉蓉肚子上,感受着这小小生命,经过这一日的折磨,他此刻心中充盈着莫名的激荡,继而握住白蓉蓉的手,想了几个月的话终于冲口而出。
蓉蓉,你为我生个孩子可好?
第9章
容德秋一根手指抵着自己雪白的下巴,看着身旁的桌子,目光游移。
白五被人摁着跪在地上,挣扎不休,原本拿着茶壶的手被死死捉住,五根手指摊开在那桌上。
容德秋伸出抵着下巴的那根手指,点了点左边。
那摁着白五的人便一刀斩了下去,一截小指滚了出来。
白五傻了眼,看着那截断指愣了一下,之后便杀猪似的叫起来,震耳欲聋。
寂静的冬夜,瞬间被这哭叫划破。
容德秋正过身子,不再看白五,眼睛看向门外,远处墨色的山,浅白的细雪翩翩落下,衬的对街苍灰色的瓦片分外阴翳。
容德秋看了许久,终于小声道,你们一个个都说他死了,我就想着,就算死了,我也得找到他的尸身,带他回家是不是?
白五只顾着手上的疼,脑子昏聩欲裂,根本听不清容德秋说什么,只是断断续续听见几个字。
容德秋却自顾自说着,似说给自己听一般,又道,你们有人说他死在公主岭,有人说他死在凤城,我找了这许多年,却发现你们都在骗我。
他继而抻平了自己的袍子,双手握在一起,静静看着门外的雪,好似门外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一般。
阿大,继续吧,容德秋终于说道。
那摁着白五的人一刀挥下,白五来不及求饶,又一根手指被斩了下来。
白五的四肢被人摁着动不了,一边撕心裂肺地叫着,一边断断续续地哭嚎,只道那流放路上山高水远,每天都要死许多人,根本不记得卢二少爷是哪个。
容德秋定定地看着门外,看不出神情,红唇轻启,悠悠说道,几年前,我去查了到达流放地的名单,才发现,有好些老弱妇孺都活了下来,死的居然大部分都是青年男女。
这话一出,白五的眼神终于变了,猛的抬起头,只见那小相公一双美目正看着他,没有丝毫波澜。
那薄薄的红唇开合,说出白五最怕的事情。
你们上上下下十八个衙役,串通起来,将那些人都卖了,做完这一票,你们挣够了银子,陆陆续续都请辞了,我说的是也不是?
白五因着手上的剧痛疼的已是满身大汗,如今听闻这话,登时血气上涌,一口气哽在喉间,晕了过去。
容德秋看着摊在地上的白五,目光发愣,喃喃道,阿大,这人不能晕呢,我还有要紧事要问呢。
那阿大一刀斩下白五第三根手指,白五活活疼醒了过来,此时三根手指齐断,血肉模糊,痛入骨髓,疼的白五头上的青筋也爆了出来,汗如雨下。
他嘴唇惨白,浑身颤抖,看着面无表情的容德秋,连呼吸都引得手上的伤疼的彻骨。
容德秋虽然看着他,却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慢慢说道,你们当然不会承认,衙役做出这种事情,被朝廷知道了,是要活活扒了你们的皮,做成皮草囊的。
白五身子有些哆嗦,目光溃散,耳边响起轻柔的声音。
你只需告诉我卢二少爷被卖到哪里,其余的,我一概不管。
白五听了这话,有些犹豫,只见那人站了起来,弹了弹袍子上的灰,轻轻说道,皮草囊这种东西,我这几个家奴也是会做的。白五一听这话,犹如五雷轰顶一般,转瞬之间,就见那个名叫阿大的人,用一根尖细的小刀,插入那断指的伤口中,将皮肉分了开来。
白五疯了一般地往后躲,哭叫道,那卢家两个少爷被卖之后就跑了!跑回中原了!我们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只是那阿大手却未停,几个人摁住了疯狂挣扎的白五,白五挣脱不开,几下子,手背上的皮已经完全剥离开了。
第10章
卢荀生将那兔子皮仔仔细细剥掉,内脏掏了,用雪擦干净,斩成小块。
姜片辣椒爆香,兔肉扔进去炒熟,淋上酱油,又放了好些土豆,盖上锅盖小火焖起来。
两人一狗六只眼睛都盯着这一锅肉,移不开眼。
冬日里没什么肉吃,卢荀生打猎设陷又是个半吊子,这几个冬天都是靠那只狗去山里叼些雉鸡野兔,否则便只有萝卜土豆地瓜可以吃。
然则吃了这一顿肉,下一顿又是原来这几样。
卢荀生摸了摸怀里的银子,寻思着如何下趟山,说好个稳婆给白蓉蓉。
可是除了那两个衙役,也不知他们来了多少人,若是还有人守在村子里,他这么一去不是自投罗网?
再加上那废屋中的尸体,也不知道当时有人看见没有。
虽说如今也没有人上山来抓他,只怕是因为这冬日里山上风大雪厚,太过艰险,无人引路的话,一般人进不来。
来年开春,一切都不好说,他得进深山里躲躲。
他又瞄了一眼白蓉蓉的肚子,大的吓人,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生了。
他猛的想起前日与白蓉蓉说的事情,脸上不由得发烧,嗓子发干,想了一会子,嗫嚅道,蓉蓉,你可还记得我与你说的,你给我生孩子的事情…
白蓉蓉正在舔盘子里的肉汁,满脸的浅褐色酱汁,头也不抬,只是嗯了一声。
卢荀生这次死里逃生,心境有了极大的变化,以前心底里那些残存的幻想,都化作现实里的油盐酱醋,被啃食的干干净净。
几年前的时候,他也是想过去寻个人,只是这天地之大,那人当年走的杳无音信,不知道去了哪里。
如今他又是戴罪之身,脸上明显的一大块烙印标记,不敢随处走动。
想到那人的师傅是被自己家人害死的,卢荀生心底的那点勇气,又被打散了,便浑浑噩噩地,在这山中过了好几年。
现如今卢家只剩自己一人,左右得留点香火,他当日捡这傻女子回来,半是看她可怜,半是为了自己心里这点小心思。
如今已是避无可避,终要对得起死去的哥哥和老娘亲,不能让卢家绝了后。
…
卢荀生犹豫了半晌,吞吞吐吐道,你愿意么?
白蓉蓉舔光了最后一点肉汁,将自己脸上的玉米渣子捡了,塞进嘴里,看着卢荀生,一脸茫然。
卢荀生将自己手中半个玉米饼子往前一递,说道,你若是愿意,这饼子就给你,以后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自己都是一身的汗,觉得自己与那些欺辱白蓉蓉的人,也没什么区别。
白蓉蓉兴高采烈地接过来,连声说好。
卢荀生看着狼吞虎咽的白蓉蓉,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仓皇,胸腔中一股郁气,不由得狠下心来说道,若是你愿意与我同房,我也不会亏待你,我会正正经经娶你,照顾你一辈子…
说着说着,便说不下去了,眼睛里已是浮了雾气。
他想起多年前答应过一个人,不与别人成亲。
白蓉蓉吃完了那半个饼子,听了这话,抬起头来看着卢荀生,一双杏眼如小鹿般天真,充满了欢欣。
我喜欢二哥哥,我要和喜欢的人一辈子在一起了,白蓉蓉开心地笑着,抱住了身旁的白狗。
卢荀生却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想起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了。
第11章
白五被几个人摁着,摊在地上,嚎的嗓子都哑了,浑身抖如筛糠。
他手上的皮已经被剥了开来,翻在手腕上,红色的手血肉模糊,淌着血浆,不住地颤抖,只是每抖一下,那手上便连着心一般的疼。
那拿着细刀的阿大堪堪停手,看向容德秋。
白五疯了似的求饶,不敢看自己的右手,神志已是濒临崩溃。
容德秋面无表情,宛如呆了一般。
阿大深吸一口气,一刀插进去,开始剥白五手腕上的皮。
白五嗷的一声惨叫出来,挣扎地更加激烈,几个人也摁他不住,活活要把自己的手脚也挣断了。
那处血脉众多,刀刀都伤在经脉上,血流了满地。
活生生被人剥皮,白五已是快疯了,恨不能一刀扎死自己,现下只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却听那小相公细语道,卖给谁了?在哪儿跑的?你们去哪儿找的?
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若是有一点对不上,那刀子是不会停的。
白五哪管得了那许多,一面哀声求饶,一面哭嚎道,尤路牵的线,我不知道买家是谁,彰武交货的时候他们跑的,后来尤路他们一直在找他俩…
说罢已是泣不成声,一口银牙生生咬出血来。
容德秋目光发直,愣愣地看着一个方向,似乎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