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后……
“他娘的,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梁子俊烧水沏茶燎焦头发后,抹了一脸黑灰泄气的骂道。
这好汉还没等装上一刻,梁三爷便从好汉变成了熊包蛋,委屈扒拉的举着剪刀将那捋烧焦的发丝剪断,心疼的仿若割下一块心头肉般。
陈青徒步走进县城,见到目瞪口呆的一众伙计,还能笑着打个招呼,柳衡山惊疑过后忙拉陈青进柜里叙话“这是咋了?做啥穿的这般破烂?”
陈青翻了个白眼,勉力扯起嘴角说道“啥破烂?以前我不也穿这身衣裳?现下只不过回到从前而已,以前穿得现在依然能穿”
“你和东家吵架了?”柳衡山皱眉半晌也只能往这方面想,可夫妻再怎么吵,也不至于让陈青穿这么身衣裳出门,除非是东家将陈青赶出来了……
“嗯,以后我就只是梁家长工,柳伯就别打听了,只要记得我仍是原来的陈青就好,若是柳伯觉得尴尬,陈青自懂避嫌”陈青坦荡荡说完,略低下头等着柳伯斥责,可惜等了半晌,最终却是等来悠悠一声叹息。
“傻娃子,咱爷们的情谊哪会因身份穿着就有所嫌弃?你从陈家沟出来时也只是个穷小子,咱啥时候瞧低过你?莫要再说这些违心话,你与东家的事我不打听便是,你自小就是个主意正的,用不着我费心提点,只遇上啥困难和委屈记得还有你柳伯和婶娘给你撑着”柳衡山语重心长说完,用力拍了拍陈青肩膀。
这娃倔着呢,想必是受了委屈才会如此行径,大户人家沟沟道道是非甚多,小哥没娃傍身终归站不住脚。他虽不能站出来替陈青做主,但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陈青眼圈一红,吸吸鼻子,洒脱的说道“晓得了,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柳伯且放心,只要柳伯不嫌弃,陈青就仍是原来的陈青”
“好娃子!咱爷们就该如此豁达”柳衡山欣慰一笑,也许在外人眼中,陈青此刻必是落难无处栖身,但在亲近人眼里,脱离梁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依陈青的本事,不难打下一片家业,但作为妇人,即便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得世人认可。
再瞧陈青此刻光秃秃的发髻,标版溜直的身板,这人合该做一个爷们受人礼遇,做一介妇人确实委屈了。
陈青没等来预想的劝解与斥责,一身轻松的仿若卸下了压在心头许久的重担,早知恢复身份是这么轻省的一件事,何苦为难自己屈居在梁子俊之下?想起梁子俊,心里不免又闷痛一番,摇摇头,爽利的问道“大掌柜可在二楼?”
柳伯点点头“即与大掌柜有事商谈,我就不碍着你了,且记得有事知会一声”
“晓得了”陈青扯起嘴角郑重点头,迈开沉稳步伐在一众猜疑中缓步上楼。
万大掌柜心思剔透,自是不会多嘴过问东家家事,听闻陈青来意,斟酌着回到“虽是这般说,我也得请示过东家才可应允,不过若想恢复绣工身份倒是不难,只要按照以往契约定时完活就成,接活交活自去寻柳掌柜即可”
陈青点点头,郑重的一拘礼“有劳大掌柜的了,陈青自知眼下身份,万望大掌柜不计前嫌”
“岂敢,哎~旁的话我也不多说,我也确有不对的地方,你不记恨我便成,只……”万掌柜先是抱拳还礼,才犹豫着开口劝说。
陈青只是摇头,再开口时已经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有劳大掌柜转达”
万大掌柜送走陈青,心下不免叹息一声,东家真是闹过了头,这枕边人如何能算计得?眼下这般局面真真是难办了,不由一拂衣袖亲自动身赶往梁家村请人。
第112章 讨要工钱
陈青从梁记出来,找了个露天茶棚坐下来慢慢合计。
柜上绢丝油布100两一匹,长35米,宽1.8米,想要盖个大棚,至少需要5匹油布。耗资500两也不过能圈个200多平米,若再加上青砖费用就得高达550两纹银。
如此斥资远比现代建造塑料大棚投入的费用要大,但是眼下进入冬季,想要快速挣钱,又不脱离梁家的情况下,也只有在自己那三亩旱田上做文章。冬季青菜匮乏,种植大棚蔬菜便成了首选,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法子。
陈青手里只有几两散银,之所以敢设想这么大笔投入也是有原因的。虽说他帮梁记度过危机顺便挣了2万多两银子,但那是基于梁记原本的产业上,自己只贡献了一点计谋,要不得分成。而之前帮梁记调教绣娘,又将手艺倾囊相授则是陈青此刻赖以凭仗的资本。
绣工可凭所会针法同布坊交易,即签死契将手艺卖与布坊。陈青自己琢磨的针法均以无偿贡献,以前他是梁子俊媳妇,这么做无可厚非,但此刻脱离桎梏,再无需顾忌情面,该要的他一文都不会少要。
而难就难在陈青不想同梁记签死契一辈子束缚在布坊,就只得压低价码同梁记商谈。这事万掌柜做不得主,此事必然要与梁子俊商议,这也正合了陈青的意,眼下他不想与梁子俊交涉,请万掌柜从中周旋正好。虽是仍受制于人,价格有可能开的极低,但无所谓了,只要能划清界限就行,即便吃点亏也好过一辈子受他拿捏。
想来梁子俊即便再不要脸皮,也不好过分压价,不然作为雇工,陈青有理由去衙门击鼓鸣冤。
绣工交付手艺却得不到应有报酬,县老爷有权对雇主问责,并从中协调不合理的款项。
陈青之所以这么肯定,也是算准了梁子俊不会任由他闹上公堂,不然梁记声誉受损,再加上克扣绣工银钱,以后都难有手艺好的绣工主动上门做工。
午时一过,前去梁家村商议的万掌柜便返回了布坊,差人去老宅寻了陈青回话。一进二楼包厢,陈青就黑了脸,看见最不想见的人,胃里又隐隐泛起一股酸水……
万掌柜先是抱歉笑笑,才正色解释道“事关布坊运营,兹事体大,只得请东家出面,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东家商谈”
梁子俊略显忐忑的看着陈青,原想起身靠前一步,却最终在那厌恶的眼神里犹豫着落座,待万大掌柜退出包厢才委屈的唤了一声“阿青……”
陈青皱眉规规矩矩见完礼,方才起身正色说道“既是东家出面商讨那再好不过,你我就将之前的工钱也一并结算”
梁子俊揉着额角,着实对此时的陈青无处下手,只得一伸手静听下文。
“据我所知,布坊与中等绣娘签死契是200两,上等则是400两。签过死契的绣娘不得改投别家,针法也不能授于旁人。我不想同梁记签死契,是以只得另外商讨价格。
陈青只卖之前教给贵坊的针法,以后琢磨出来的针法则与梁记无关,但请东家放心,这些针法陈青只会自用不会泄露给其他布坊,还请东家给个合理价格。”陈青身子绷得笔直,语速沉稳的说完,一眼都未施舍给梁子俊。
梁子俊皱眉轻叹“你我当真要这么生分不可?”
“东家说笑了,陈青是梁家长工,主仆有别何来生分一说?再说亲兄弟尚且还要明算账,东家莫要再说些陈青听不懂的话”陈青攥紧拳头,勉力压下心头泛起的恶心感。
梁子俊自嘲一笑,道“罢了,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咱们该怎么算就怎么算,免得你又当我强迫于你”
陈青用眼尾快速扫了梁子俊一眼,便又侧头深吸口气避过那略显幽怨的目光。
接下来的商谈很顺利,梁子俊并没有在价格上跟陈青扯皮,而是特大方的开出一半价格。至于教导绣娘的工钱则是比照大掌柜的月例发放。
“你在梁记也做了几年工,又帮衬布坊挽回过损失,工钱我一分不克扣你,多的就当是我这个东家赏的,400两你且拿好……”梁子俊自怀里拿出银票放在桌上,又亲手磨墨写了份字据。
陈青签字画押后,刚欲拿起银票就被斜向里伸出一只手掌盖住,死瞪着那只贼手,陈青恼火的一把甩开瞪向梁子俊。
“咳咳……”梁子俊尴尬的猛咳一声,才幽幽说道“……这不是正事说完了,咱还有点私事想跟你……”
“我和你没私事可谈”陈青火大的吼完,才压压眼皮,缓下语气咬牙说“谁说没有正事的?现在有笔大买卖,梁东家可想做?”
梁子俊被吼的直扁嘴,谁叫他理亏呢,忙低头哈腰的赔笑“做做做,既是大生意,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快请坐,请坐”
陈青顺势坐在一个离梁子俊最远的位置上,任由新上任的狗腿子端茶递水,只别过脸语气超快的道出“我欲买5匹绢丝油布,价格方面可能让利?”
梁子俊诧异的脱口问道“你买那么多油布做啥?”
陈青胸中闷气上涌,想也不想的呛声“我买多少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