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国大事,怎么能在钱上短缺?我们南境朝臣上下就是砸锅卖铁也不能委屈了前线的士兵,同时,我们可以向民间发起借贷和征款,朝廷若是打了胜仗,将以二倍的钱帛奉还……”紧接着,申不亥立刻说出如何筹钱一二三,操作看得是辛鸾眼花缭乱,每听一句,都要在心里慨叹一下:这也行?
但是朝堂上朝臣如此振奋已是难得,他真的不好泼凉水,只能在几个过分的决策上往回轻轻地收了收。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没有申不亥在南境的动员能力,钱与人,申不亥主动请缨,他只能领他的这个情。
所以在申不亥举荐自己的麾下的江风华时,他也只能同意。
说到现在渝都三位赤炎将军,和即将救援回来的何方还将军,辛鸾有意排遣他们和这位江风华一起出兵,但是没想到的是,渝都臣子一致不同意将巢瑞、申豪与何方归外派。
“若是中境为辛涧借道,就相当于会有大军从北面直插渝都而来,陆路还有行军延迟,水路只有势不可挡!这三位将军在渝都已有段时间,更能为渝都布防,他们不能走!”
“是啊!他们不能走!€€关距离还远,可渝都是南境心脏,这里有殿下,还有左右丞相,渝都不能失!”
“殿下不是说悲门已将何方还将军救出€€?前线战场不如等何方还将军休整之后,再去策应江风华,殿下推论若中,那就是辛涧只派了四番良成业,我们这边何方还与江风华两员大将,想来应对起来绰绰有余!”
辛鸾听着心中蒙上阴云,虽然知道和赤炎打仗不是互相数人头这么简单,但还是在他们提到中境的时候,当庭修书一封,传信使报往西境,让西境留意着中境动静,必要时做以挟制。
但是他的心中很不安,虽然西境他的母舅家这些日子也派人来朝贺了,但是并没有派他的直系亲属来探望,他不知道若是局势有变,西境会帮他多少。
朝臣众口一词,辛鸾也不好强拗,暂时定下了渝都三位将军驻守,前线由何方还与江风华带兵的布局,若有意外,再派申豪、何方归出兵的计策。
他心里打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从来没有亲身经历战争的原因,一颗心砰砰地,总感觉要跳出嗓子眼了,一下朝,就命人去赤炎行辕报告巢瑞将军等人朝会消息,自己先回自己的寝宫吃顿饭,压压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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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鸾风卷残云地吃着煎包小菜,“那个谁”很快就被翠儿领进来了。
那是个挺精神的年轻小伙子,穿着钧台宫守卫的服制,是辛鸾在亲卫里选出来、识字最多的人。
姓胡,名字有点拗口,家中排行十三,辛鸾有时候喊他十三,有时候着急了就跟翠儿喊“那个谁”。
只见胡十三一手拿个笔,一手拿着个小本子,站到辛鸾的桌前,恭恭敬敬地一句,“殿下,我们今天开始€€?”
辛鸾吃得顾不上他,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胡十三见状清了清嗓子,翻开小本,开始大声朗读:“邹吾这么横行无忌,不就是因为有小太子给他撑腰€€?……武道衙门那天,小飞将军都没有出声,结果他自己倒是上了台,在那狺狺狂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第136章 亮刃(3)
“邹吾辣个好使,唔就是因为有小太子帮忒撑腰嘛……武道衙门那日,小飞将军都没出声,他自个倒上了台,待那里一通地说,他晓得自己几斤几两?”
(邹吾这么横行无忌,不就是因为有小太子给他撑腰€€?……武道衙门那天,小飞将军都没有出声,结果他自己倒是上了台,在那狺狺狂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翠儿在旁边心惊胆战,随时觑着辛鸾吃饭的神色。
这是武道衙门那天之后辛鸾安排胡十三的任务,他听了渝都中山城下山城对邹吾的口舌官司,总觉得这事情没有完,武道衙门的什长就能在背后这么议论邹吾,那民间的形势估计更烈,所以他就让胡十三每日走街串巷,在茶楼酒肆带着小本蹲点,有人谈论邹吾的,全都记下来。
最开始胡十三还一脸懵懂,“您记这个干嘛?”
估计也是这个任务太匪夷所思了,一个守卫都开始质疑主君的命令了。
辛鸾当时烦躁地背书,直接道,“不干嘛,让你记就记。”
胡十三小心试探:“那需要记是谁说的吗?”
“记这个干嘛?”
辛鸾见鬼一般从书本里抬起头,“我就是想知道老百姓是怎么说他的,不是要拿人下狱,你赶紧去吧去吧……”
然后从那天开始,辛鸾每天吃饭的时候想起来了都要找胡十三读一读,翠儿悄悄给胡十三说,“你不要说得那么活灵活现声情并茂啊,你是生怕殿下吃下去饭吗?你控制一下自己的语气,越没有语调越好……”
但是显然,那些背后的闲言碎语,根本也不是没有语调就能不生气的。
“武道衙门那日,小飞将军都没出声,他自个倒上了台,待那里一通地说,他晓得自己几斤几两?”
(“武道衙门那天,小飞将军都没有出声,结果他自己倒是上了台,在那狺狺狂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侬咋不想一哈,这个就是为了做给太子看€€嘞?”
(“你怎么不想想,兴许人家就是为了给太子殿下看的呢?”)
“哈哈哈哈!有道理,可以耍下牛逼,干!干快滴耍!”
(“哈哈哈哈!有道理,能耍个牛皮赶紧耍!”)
“最恶心的是邹吾带的那群新兵,他们还联名去中山城给人送鸡送鸭的,听说人家爱恰鱼,又开始送鱼,谁能看上他们这股东西啦,真恶心!”
“真的,我也想劝他冷静冷静呀,弑君这桩无头公案就不说嘞,左相、右相、小飞将军这我都是打过交道的,看看人家,多大的屁股穿多大的裤衩子,你今天这样不就该低调点嘛?怎么?以为在小太子身边就不得了了啊,一朝得势怎么这个嘴脸勒!”
“对啊!这不是把太子殿下抹黑吗?辣个瓷儿都碰?不知道那武道衙门是未来国丈的地盘嘛?”
“是啊!罚两个人,三十棍!就被那群泥腿子吹,三十棍掰成十七加十三就是救人命昂?就这哥厉害?”
“你可莫说这哥厉害嘞,厉害还可能受伤嘞?”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都传他是高手嘛,高得都来当武道衙门的教头咯!”
“强行提拔,笑掉牙齿罢!”
“高手这个真的莫可信,你看走道就知道这哥不行,不知道是不是当贼、当老鼠当习惯了,有他那么走路的吗?一点声音都莫得,你看辣个田夫长走路,器宇轩昂,一步一声,啦气势!这个哥走的根本也不像是个男的啊!”
胡十三说着说着,就不可避免地投入了,翠儿看着辛鸾越来越黑的脸,轻轻拉了拉胡十三,胡十三这才晓得停下来,战战兢兢看了含章太子一眼。
有时候他是真的佩服这个十六岁主君的胸怀,什么人都敢启用,什么话都敢听,第一天的时候,辛鸾还会跟宫中人调侃,说这些茶馆的人怎么这么闲啊,他们都不需要干活做事的吗?
主君有度量,不是不能计较,只是不想计较。
可是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辛鸾一点笑的模样都没有了。
“殿下,您别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