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渡山河 第205章

“你别喊我。”

辛鸾垂头看他,也要火了,“东南战事急迫,你哥哥在巡视城防忙里忙外!你不想着分忧,倒是有时间去下山城和人吃酒闹事!苦主挂了彩找上门来还在大放厥词,谁给你的底气?你仗的又是谁的势?我和你哥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那俩苦主既然知道状告到赤炎行营,自然也是知道卓吾的身份的,他们没想到自己刚说了一句,一个年轻的孩子就把卓吾发落了,准备好的话一口气堵在嘴里,登时吐不出来了。

可这乍听起来没什么话,巢瑞却敏锐地看了辛鸾一眼。

而江风华乖觉地迎上一句:“殿下息怒……”

他知道这位是和辛鸾一度同吃同睡的玩伴,打了他,殿下恐怕第一个要心疼,立刻说合道,“这只是小孩子街上偶尔斗勇罢了,我们封些银子给苦主,罚卓吾小友就不必了吧。”

他不说这话还好,江风华这话一出口,辛鸾简直是眉心一耸,想着亏也是我今天在这儿,不然巢瑞忙于军务,未必会动小卓,结果肯定又是息事宁人把小卓压回钧台了事,可是那邹吾呢?他弟弟中午打了人,没有受罚,晚上又能传得满城风雨了!

他朝着按住小卓的两个将官道,干脆利落,“罚卓吾十军棍,禁闭五日,立刻执行!”

江风华没想到辛鸾的心这么硬,一口气被人顶在那里。

巢瑞面无表情,也不插手阻拦,只任辛鸾目视四周,抬首朝着围着过来的兵将大声道,“赤炎将官听着,有不在值的,你们晚上说他们听:拳头是用来打敌人的,不是用来打老百姓的,有精力的自报奋勇上阵杀敌,想打架的自己去校场练去,若让我看到谁出营惹事,卓吾就是你们的例子!€€€€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赤炎兵士显然是都站在小卓这边的,没想到主君一定要这样以兵民关系处理,此时应答,都有点有气无力,可辛鸾眼见了这么多天南境兵痞骄悍,浑身欺压百姓的毛病,生怕他们也有样学样有了点不痛快,也沾了这恶习去,不由又大声道,“大声点!”

赤炎兵这才高声一喝,“听清了!”

可卓吾听了这一应一答,内心更是挣扎,他呲牙露齿,咆哮一声:“我没错!我不服!”

他心里一口意气,不懂为什么有些人嘴上不干不净的可以什么责任都没有,他只是为自己哥哥叫屈,却还要受罚!他鬓角显兽纹,两臂挣动着就要化形,两边的将官眼见如此,都露出吃惊神色,刹那中,就要压不住他!

“辛鸾€€€€我不服!”

他双目赤红地抬头看着辛鸾,他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被小鸾下令压在地上,被打做典型!被一群人看着!他嘴巴笨,可是……这件事明明不是这样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这么远了?!明明他也救过他,明明他也和他在逃亡里住过一个马车,明明他也教过他用刀,可是为什么他穿上太子的朝服,为什么……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一个一个的,都着急着往前走,偏偏把他一个人抛下!

辛鸾垂头,目光碰到他的目光,心倏地就痛了一下。

可是,众目睽睽,他只能硬下心肠,最后一遍下了行刑的命令。

待十棍打完,苦主拿了封银补偿离开营地,辛鸾垂头看着卓吾,在一群赤炎军的面面相觑中,眉头紧皱,威然命道:“直呼主君名讳为大不敬,卓吾,往后你记得称我殿下。”说罢,行营之中,他带着一众将领,转身而去。

第138章 亮刃(5)

“医官我是送到了,可是他不肯回来。”

红窃脂大步走进钧台宫,冲进来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今日先生的课是缺了,但是辛鸾自己本身也没什么心思听人谈古,让徐守文先回去,自己一身雪白刺红的上下连属袍服,坐在小桌前吃水果,“我也不想打他,可他也太嚣张,那么多人,他说的是什么话?”

红窃脂也听说了,他知道辛鸾那个场合也没法不做个决断出来。

“可你知道前因后果吗?是那两个老百姓在背后骂邹吾,说就是他这么个瘪犊子才让他们又要去打仗,小卓跟我复述了一下,不得不说,骂的是真的脏,要我我也打。”

辛鸾眉头一蹙,他当时太多事压在心头了,倒是一时没有想到。

小卓和他哥闹别扭很久了,听邹吾说他在赤炎行营看到他哥也当没看见,也不去小院,也不知道零花钱在哪里调的,但是常和赤炎的小兵和下山城的男孩子乱窜,他看他打人,直觉就是小卓拿着他的名头在外面学坏了。

“那我怎么办?”

辛鸾烦恼地皱眉,“我偷偷去给他道歉吗?你说他能回来吗?”

“够呛。”

红窃脂实事求是,“他现在就说自己受了大冤枉,大冤屈,大好男儿什么都可以忍得,唯独忍不得憋屈!除非你当着赤炎全营给他正名。”

辛鸾简直要被气笑了,“大冤枉?大冤屈?”

说罢,他忽然才觉一颗心仿佛被人用慢刀割了一块,想卓吾哪里知道呢?到底什么是大冤枉和大冤屈……

一瞬间,他倍感挫折,只觉宫中烦闷,红窃脂刚好和他想到一处去了,问,“去你东殿的高台吧,我还没去过,那里总比这里让人舒服些罢。”两个人当即出了殿门,也不寻灯寻路,双双展开翅膀跃身而起,踩着流丹飞阁,连点几步,飞快地腾跃上东侧至高的悬崖峭壁。

羽类哪怕在夜色中也是目力极佳,今夜山风未骤,苍宇澄明,辛鸾蹈停于绝壁,宣余之水的滔滔浪涌在他们足下滚动,他深吸口气,一时心绪也宽敞了许多。

红窃脂不拘小节,直接在他身边一脚悬空,一脚横踏着石头坐下,辛鸾学着她的样子也想在悬崖上坐下,只是他的袍子是居宫的太子常服,正身腋下交汇处嵌入了一块小腰布,虽是宽松大袖,有些姿势却不便捷,调整来去他干脆地撩起下裳,任肩膀处的衣襟向后包绕收紧,露出后颈来,才双足悬空地坐稳妥了。

“申良弼那里你进展如何?”

此处伸手可触星斗,无人敢上绝壁,他问她私密话。

红窃脂难得露出今日见他第一个笑来,“你再等我十天。”

辛鸾吃惊:“有眉目了?”

红窃脂道:“当然是有眉目了!”

辛鸾耸了下肩膀:“我还以为你前几日在极乐坊和白骢斗舞忘了这事儿了。”

红窃脂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来,“小阿鸾,你怎么什么消息都打听啊?”

辛鸾:“下山城很多人在说嘛,说你女扮男装进极乐坊,结果看到白骢在台上跳舞,拔了发髻就上台和人争风。”

红窃脂挑眉看他,“小瞧了你,耳目倒是挺多。”

辛鸾也挑眉:“是我小瞧了你,白骢的舞我见过,说是天人之姿也不为过,你居然还能三战三胜。”

红窃脂:“不就是为了找申良弼那个二世祖€€!我去极乐坊游了好几圈也没见到人,跟白骢比了一场,他倒是自己出现了,我也是这么搭上的线。”

辛鸾点点头,他知道这搭线是引诱,饵料是男子对女子的垂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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