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卫昭过去,秦玉笙已经从屏风后过来,他面色苍白,神情憔悴,几日不见,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洁白的锦衣遮掩下,还隐隐可见勃颈处暗红的痕迹。
卫昭瞬间火起:“完颜鸿这个王八蛋,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秦玉笙语气微弱:“听梅管事说了那日的事,是玉笙不好,给卫公子添麻烦了。”
长孙恪抬眸看他,目光哀戚,眸中满是愧疚之色,情真意切,不似装腔作势。他心里暗想,此人或是真心自责,或是段位极高,连自己这双眼也能蒙骗过去。
怪不得楚未帝最爱伶人,似这般勾魂男子,果然别有风味。
他没空听二人叙旧情,冷哼一声,自顾在屋子里四处查看。
卫昭有些尴尬的解释道:“玉笙莫担心,这位是南府监司大人,例行公事而已。”
秦玉笙微微摇头:“能替卫公子解难,是玉笙的荣幸。”
卫昭想起来此的目的,问道:“对了玉笙,你仔细给我说说那日完颜鸿找你的情况。”
秦玉笙有些厌恶的蹙了下眉,旋即便恢复一贯的清冷,他想了想,说道:“倒也没什么好说的,那日完颜鸿来梅苑特意点了玉笙的戏,唱完一场,又叫玉笙作陪。梅管事本来是推脱了的,只是完颜鸿不依不饶。”
“承卫公子的情,玉笙平日能得清闲。完颜鸿不知从何处听说了此事,处处与卫公子作比,还扬言梅苑看不起北燕的皇子,又说卫公子在盛京只手遮天云云。玉笙不过是个伶人,卫公子平日已诸多关照,若因此污了卫公子声名,岂不是罪过。”
“不过是陪着说说话,玉笙便叫梅管事应了。没想到那完颜鸿得寸进尺,竟强硬的将玉笙带走……”
秦玉笙说到此处,双目猩红,紧攥拳头。
卫昭才要上前安慰,长孙恪从后闪身过来,说道:“这么说来,果然是完颜鸿自己找事儿。”
秦玉笙调整了下呼吸:“完颜鸿来过梅苑几次,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听戏,只那日不知发了什么疯,做出这等龌龊之事。”
“完颜鸿故意找本公子的茬,没安好心啊。”卫昭叹了口气。
长孙恪在屋里看了一圈,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遂对秦玉笙说道:“本案未了结之前,你不可离开此地半步。”
秦玉笙恭敬应声。
长孙恪又对卫昭说道:“此事缘由系因秦玉笙而起,你二人私下不可见面。”
卫昭‘哦’了一声,转头对秦玉笙道:“我那梅花酥……”
“……也不准私下收授。”
卫昭:……
第9章
卫昭敏感的察觉到长孙恪似乎在生气,但又猜不透缘由。只是自己的小命还捏在此人手里,只能识时务的选择听话。倒是可惜了那鲜香酥软的梅花酥,若再放上半个月,怕是味道就变了。
从秦玉笙院子出来,卫昭一路走一路叹气,眉宇间尽是不忍和心疼。
长孙恪瞥了他一眼,冷声道:“卫公子冲冠一怒之事,早已传遍盛京城。你既如此舍不得秦玉笙,何不将人接回府上去。左右不过一个伶人,镇国侯府也不是养不起。”
“嗐!长孙大人这叫什么话。”卫昭一脸我很冤枉的神情。“我与玉笙是君子之交,岂能生出那般龌龊心思来。”
长孙恪眉梢一挑:“你不喜欢秦玉笙?”
“喜欢啊!我若不喜欢,又何必跟他做朋友呢……哎呀,长孙大人你误会了,此喜欢非彼喜欢。”
卫昭快走两步,在长孙恪前头掉转过身,与他正对,双手搭在脑后,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对他说:“我喜欢的人可多了,我喜欢祖母,喜欢我爹,喜欢我哥哥姐姐,喜欢我家活宝儿……”
他说到此处,又朝长孙恪挑了挑眉:“当然还喜欢长孙大人你。”
“但凡是我喜欢的,我都要好好保护着,若有人敢伤他们分毫,本公子决不轻饶。”
“……所以,你不是喜欢秦玉笙的。”长孙恪微微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
卫昭摇头晃脑,目光一瞥,落在左侧巷口,他抬手指了指,似有些诧异:“那不是陈铁板么!”
长孙恪回头看去,果然是陈靖淮,正在吴记酒楼门口打问事情。
“去看看。”
陈靖淮这两日一直在想卫昭说的话。他在北府多年,办案无数,凭他经验,此案的确有疑,但尸体上又确实没有找到其他伤处。
眼下尸体被移交南府,他无权过问。但此案若不查问清楚,他又心下难安,遂打算从别处入手。
吴记酒庄的伙计正在仔细查验那酒坛子,半响回道:“大人,这确实是咱们酒庄的酒,还是最烈的酒。咱们盛京百姓不好烈酒,因此这种酒卖的不多,这段日子拢共也就卖了八坛。十八那日,有个粗犷大汉到本店出手就要了五坛呐!小人记得清楚,那人说话似乎还带着北地口音。”
“那人还说,早先不知吴记酒庄的酒最烈,倒是在其他店里买过两次,喝的一点儿都不痛快。”小伙计面带几分得意。
陈靖淮拿出一张画像,指着画上人问他:“那日来买酒的是哪个?”
画上正是完颜鸿的三侍卫,伙计辨认一番,指着中间那个大汉:“是他。”
三侍卫分别叫古方,古金,古林。那日在酒楼与卫昭争执的红脸侍卫是完颜鸿的侍卫长古方,伙计认出的买酒侍卫是古金。
陈靖淮卷起画像,收回酒坛子,里面还有些剩余的酒,虽搁置两天,但酒气依旧醇厚,如陈靖淮这等不善饮酒之人,闻上一闻,便觉有些飘忽。
此处未查探出什么疑处,陈靖淮决定找人验酒。才出门,正撞上长孙恪,陈靖淮有些心虚,却又闪避不开:“卑职见过大人。”
长孙恪从陈靖淮手里拿过酒坛子,掂了掂,道:“本官记得这案子移交南府了。”
陈靖淮语塞,垂头不语。
长孙恪又道:“陈少监司当日想要屈打成招,今日又来查问此案,不知陈少监司是想找到证据证明卫公子清白,还是恼恨本官劫了北府嫌犯,想要找到卫公子杀人的证据来打本官的脸呢。”
陈靖淮浑身暴汗,强自安定心神,道:“大人误会了,那日卫公子称此案有疑点,卑职……”
“本官昨夜临走时,交代留守官差看好现场,任何人不得靠近。不知陈少监司是如何进去的,还能从案发地拿到物证。北府的酒囊饭袋,当本官的话是耳旁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