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和尚似乎听到卫昭所言,终于舍得从酒肉里抬起头来,朝卫昭淡淡一笑,抹了抹嘴上油光,转身便进了护国寺。
霍宝儿仍旧愤愤:“太狂妄了!”
卫昭倒觉得那和尚颇有些意思,也随其后进了护国寺,每年都有专门的师父接待皇后,卫昭办这事儿也早就轻车熟路了。
“无明小师父,可见到适才进寺里的和尚?高高大大的,三十出头模样。”
无明笑着答道:“那是师兄无寂,了尘大师的弟子,在外游历多年,今日方归。”
“原来如此。”卫昭知道护国寺有个了尘大师,只是他一向闭关,不理寺中事务,他不曾见过,更无从得知了尘大师的弟子了。
而此时那个吃酒的无寂和尚正跪坐在蒲团上,与了然方丈和了尘大师说着路上见闻。
时候差不多了,了尘便叫他回禅房休息去了,望着弟子离开的背影,少不得忧虑的叹了口气。
“偏生在这时候回来。”
了然同样叹息:“无寂慧根极高,只可惜了……命犯红颜,在劫难逃。”
第一卷 完
第53章
六月初八,卫老太君寿辰,镇国侯府于东园设宴。
作为盛京城中举足轻重的人物镇国侯,侯府宴客,宾客纷至沓来。卫暄在前院迎接宾客,秦氏在后院招呼各府女眷。往日关系亲厚的几家早早便到了,女眷们正在后院正厅陪着卫老太君聊天。
因北燕一事,卫淑宁一直不得出宫。北燕使臣等待本国商谈赔偿事宜的结果,又在京中逗留月余,这几日方才交涉完毕。卫昭早便替她安排了入护国寺礼佛事宜,也是昨日才出宫来。
卫淑宁恐她在此会惹得众女眷不自在,便在昨日提前替卫老太君祝寿,同家人吃了家宴。卫晞生母余氏素日也虔诚礼佛,卫淑宁未出嫁时,每年都会同余氏一道去护国寺。今年也不例外。吃过家宴,余氏便同皇后仪仗一并前往护国寺去了。
镇国侯府极少宴客,盛京城中不知多少人家盼着老太君寿诞。世子夫人可悄悄放话了,这次宴会是要替家中两位小叔相看的。来参宴的得有大半京中权贵,就算攀不上镇国侯府,也能同其他几家联合联合不是。
卫老太君看着活泼明朗的少女们,心中亦是高兴,不由感慨:“一晃咱们都老了,孙儿辈的都长大啦。”
“可不是,老太君倒是连曾孙儿都有了,咱们这几个老太婆可还巴巴的等着呢。”
卫老太君笑骂道:“那日听我孙媳秦氏提起,贵府少夫人日子近了,想来要不了多久老妹妹也能抱上曾孙儿了,何必眼馋我家。”
周老夫人听言笑意更甚,握着小孙女的手道:“如今只剩这一个嫡亲的孙女,早些年舍不得早早嫁出去,如今便是再不舍也不行咯。”
周言害羞的低下头。
卫老太君微微颔首:“儿孙自有儿孙福,孩子长大了,主意就多了,可不是我们这些老婆子能管得了的。”
周老夫人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着他们自在。”
卫老太君笑道:“总要叫孩子中意才是,殊不知日子是自己过的呀。”
周老夫人便不再言语。其实她心中早有数,这事怕是不成。只是自家这孙女固执,认定了卫家老三,怎么说都不听劝。今日最后一番试探,侯府既无意,他们周家也没必要再巴着不放。
周老夫人同卫老太君同出一族,又都在盛京安定下,素日来往颇多。卫昭幼时,周家人有心想同侯府结亲。只是卫昭从小心思便不同常人,又是褚氏耗尽生命留下的孩子,卫老太君十分疼爱。见那时小孙子懵懂,便不想过早替他定下,免得日后多有束缚,便委婉回绝了周老夫人,等俩孩子大一些时候再说。
周言是记得这事儿的,每每来侯府总要跟在卫昭屁股后面。但卫昭打小便不爱同女孩子玩儿,每次周言来都要叫卫淑华替他遮掩。为此周言可谓费尽心机,知道他身边那小厮爱吃,可没少给他送东西。只可惜那些东西有去无回,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眼见着年纪一年比一年大,家中姊妹都定下了,周言更是心急。转过年就十八了,京中如她这般大的女子少有没定下的。再见今日来侯府的女子多是刚及笄的,周言愈发觉得紧迫了。
可见卫老太君似乎无意,不禁眼眶微红。其他人家见周家人碰了软钉子,心中欢喜,忙将自家适龄的女儿往前推。卫老太君只淡笑着,一一夸了几句。
“祖母,是时候开宴了,父亲请您到前院去。”秦芜笑着将一众夫人们引到前院。
徐嬷嬷登时松了口气。这些后宅夫人们最是难缠,若换做往日,老太君早已没耐心陪她们兜圈子了。只是今日老太君寿辰,不好拂了众人面子。不过瞧老太君的态度,看来这些人家都不合她心意。
徐嬷嬷是知道卫老太君心思的,虽然世子夫人提了一句要给三少爷相看,似乎老太君并不着急,只道先看着。就算是给二少爷相看,只怕最后也要二少爷亲自点头才行。
卫淑华见众夫人离开,跟着徐嬷嬷扶着卫老太君,瞧周围人都忙着,无人注意这边,忙低声道:“祖母,我瞧见嫂子说的秦家小姐了。”
卫老太君嗔她一眼:“莽莽撞撞,也不怕吓着人家姑娘家。”
卫淑华理直气壮:“这怎么叫莽撞,咱们府上办宴,我这不是帮着嫂子招呼客人嘛。”她嘿嘿一笑,道:“祖母,那秦小姐倒跟咱家二哥挺配的。我虽不大懂她们说的诗词,但见别家小姐一脸钦佩,便知这秦小姐学识不低。人又低调谦和,温温婉婉,不多言不多语。模样虽不惊艳,但清清和和的,瞧着舒服。”
卫淑华说起来便收不住,又道:“我还叫阿昭打听了秦公子呢。他今年应考,成绩名列前茅,足见其博学。阿昭说此人可交,品性不错,若有秦家举荐,在朝中谋个清贵文职不算难事。能教养出兄妹二人如此性情,看来秦家家风也不错。”
卫老太君早就听秦芜说起过秦氏这一支,往前数两代,他们这一支并无出仕之人,但在当地也算颇有名望。如今再听淑华所言,看来这门亲倒也可成。
她叹了口气:“若晞儿康健,他也不会这么多年将自己封闭起来。只盼着晞儿能想开些。”说罢,又幽幽看了眼卫淑华,这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
……
宾客皆已落座,男宾在东侧,女眷在西侧。卫昭四顾打量,见大门外长孙恪姗姗来迟,忙朝他挥手:“这儿呢,这儿呢!”
在一众喧闹声中,长孙恪立刻就分辩出卫昭的声音来,见他如此兴奋,嘴角微微翘了翘。他将贺礼递上,便朝卫昭走过去。
卫昭往前迎了两步,絮絮叨叨说道:“那边都摆上席了,你怎么才来?”
长孙恪道:“送完颜鸿上路,回来迟了。”
卫昭松了口气:“走了好,省得搁在南府还劳你费心盯着。”
完颜哲收到齐国来信,得知梅苑案原委,登时便气病了。连骂完颜祯废物,当时便不该承认那孽子是北燕皇子!
尹贵妃哭唧唧,好歹都得将人赎出来。此次赔偿给齐国的金银粮草,有小半都是尹家所出,完颜哲哼哼两声,也算消了几分气。只是此次无功而返,又折了这么大颜面,于朔北六州更是志在必得。
“边关消停不了咯。”卫昭摇头叹道。
这边才领着长孙恪落座,宴席便开了。陆承逸冯遇同卫晞坐在一处,还十分贴心的将秦策带上。
韩崇良挨着卫昭坐下,用胳膊怼了怼卫昭,朝陆承逸那边努努嘴,道:“瞧你家这意思,是要给卫二哥说秦家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