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屋内的具体情况你仔细说说。”
王六苦着脸想了一会儿,指着置物柜道:“当时房内只有卫世子和紫衣小姐,紫衣小姐倒在置物柜旁,卫世子压在她身上,地板上有滩血迹。小人当时吓坏了,没敢动。”
二掌柜接过话来道:“没错没错,小人过来时外头围了好多人,再瞧卫世子趴在地上,惊的魂儿都飞了!小人上前去瞧,见卫世子手里握着刀,那小姐脖颈处血肉模糊的……”二掌柜满脸骇色:“小人抖着手去探那小姐的鼻息,真真是没了气儿了,还是王六提醒,小人才想起来叫伙计去报案。”
卫昭蹲在置物柜旁,地板上有一点刮擦的痕迹,他又抬头看了看桌旁的乌木圈椅,椅背上同样有刮擦痕迹。王六后来听到的声音正是椅子倒地的声音。也是在这时,他发现情况不对,再靠近包间时却突然安静了。
“奇怪……”卫昭拧拧眉,总觉得哪里不大对。
他起身推开窗。樊楼离着梅苑不远,位于百荟街繁华地带,不远处便是杂技一条街,戏台挨着戏台,十分热闹。东面包间临街,窗外正对街市,对过是个茶楼,此时正有客人临窗而坐,品茶闲谈。
卫昭问:“当时这扇窗是开着还是关着?”
二掌柜摇头不知。
钱宝拧眉想想,不敢确定。
王六道:“关着的。”
卫昭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掌柜的,送些酒菜上来,本官饿了。”
二掌柜还沉浸在案情之中,突然听说要上菜,张着嘴巴结巴道:“就,就在这屋?”
卫昭扬眉:“有问题?”
二掌柜吞了口口水:“没,没,您高兴就好。”
第71章
长孙恪走到卫昭身边看向窗外,对过茶楼的客人仍在低首交谈。似是察觉到一丝不自在,客人转头看过来,正对上酒楼临窗而立的两人。客人先是诧异了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礼貌的笑了一下,又继续同坐在他对面的中年男子说话。
钱宝端了茶水进来时,二人仍未挪动。钱宝下意识的伸脖子看了眼,自顾说道:“杨老爷这桩生意居然还没谈下来。”
卫昭回头问他:“你说谁?”
钱宝朝对面努努嘴:“就是那位,茶商杨老爷,与他谈生意的是茶楼韩掌柜。杨老爷到樊楼吃过几次酒,故此小人认得他,知道他手里有批好茶出手,就是价格上不愿相让。昨儿个就谈了许久,也不知都说了些啥,今儿竟又去了。”
适才与卫昭点头致意的客人便是韩掌柜,对面的中年男子是杨老爷。
“昨日他们也是坐在原位?也是在这个时候?”
钱宝点点头:“昨儿伺候东六林公子几位时,林公子嫌天热闷得慌,要开窗透透气,小人去开窗时恰好瞧见杨老爷和韩掌柜在喝茶。”
钱宝上好茶,见卫昭没有再问,便退下去备菜。
长孙恪拉开椅子临窗坐下,倒了两杯凉茶,见卫昭沉思,也不打扰,四处看了眼,将东五包间周围的环境尽入眼底,便收回视线自顾饮茶。
过了好半响,卫昭方才开口:“大哥在进入东五前听到东五有多人说话,赵海和王六同样确定东五有好几人在。但大哥进去后却并未见到除周言外的其他人。另外,王六在大哥进入东五后没有离开,直到案发方才再次进入东五。当时屋中只有我大哥和周言,那么东五号包间到底有几人在?”
卫昭无意识的用修长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目光却落在对面的茶楼上。
“卫世子奸杀周三小姐可谓是一桩大案,案发地又在樊楼。对过茶楼的韩掌柜不会不知道。昨日他和杨老爷谈生意,就坐在临窗位置。如果东五内的客人是在大哥进入前就跳窗离开,韩掌柜不会注意不到。”
他指了指对面生意还不错的茶楼,又指了指人来人往的大街:“话说回来,樊楼地处繁华地带,又是□□的,凶手不会笨到跳窗离开。还有一点疑问。”
卫昭坐直了身子:“如果我大哥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在进入东五之后就晕了过去。那么东五的门是被谁反锁的?总不会是周言自己反锁了门,又将自己奸杀吧。也就是说,屋内当时一定还有别人。大哥进入包间第一眼看到周言,心中多少会有惊诧,很有可能他并未注意到包间内还有人在。那么问题就在于这个人是如何杀了人又在门反锁的情况下离开的。”
“我观察过樊楼,饭口时人来人往,如果凶手是离开包间后用某种方式将门从外反锁,那么势必逃不过来往客人的眼睛。”
长孙恪笑了一下:“你的推断的确有理有据,但你不要忘了,你得到的所有信息都来自樊楼的伙计,你就十分确信他们不会说谎么?”
卫昭顿住,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眉心。
长孙恪夹了块鱼肉,挑干净鱼刺,放到了卫昭碗里:“欲速则不达。你眼前看到案子的确符合密室杀人的特征,但就我多年办案经验看来,所谓的密室杀人不过是精心布置的局,不要一味固守眼前,有时候越是不可能的事却越有可能发生。今日是你上任的第一天,这顿饭我请客。”
卫昭瘪瘪嘴:“在凶案现场请客?”
长孙恪反问:“地儿不是你挑的么?”
卫昭狠劲儿的嚼了嚼鱼肉,道:“这次不算,下回你得重新请。”
长孙恪才要说好,话锋一转又道:“我记得是你说请我到樊楼吃饭的。”
卫昭低头看了眼满桌美味佳肴,这是适才他报复性点的单,然后就突然觉得嘴里的鱼肉它不香了。
他咽下鱼肉,小心道:“我能下回再请么?”
霍宝儿十分鄙视的看了眼自家少爷,他记得他家少爷明明是个挺大方的人……
说话间钱宝又进来了,说是林公子来了。卫昭眉梢一挑,心道正想稍后要去拜访,他倒是自己找上来了。
林湛在东五号包间外探头探脑,见卫昭在里面用饭,一时间瞠目结舌。卫昭招呼他进来,林湛疯狂摇头。笑话,这可是凶案现场!他偷瞥一眼长孙恪,心道真是近墨者黑。跟南府的人呆久了,脑子都不正常!
卫昭见他不敢进来,便换到靠门的位置坐下,长孙恪贴心的将菜挪过去,也跟着坐了过去。
林湛倚着门框,仍旧心有余悸,总觉得这包间阴嗖嗖的,还想着日后来樊楼再也不来东面吃饭了。
林湛往日也是个爱招猫逗狗的,但为人仗义,与程士询家里是世交。卫暄又与程士询同在军营,关系匪浅,一来二去的便与林湛,鲁达相交,时常小聚。
林湛上有兄长袭爵,他本身是白身,家里又不需他做什么,便终日游手好闲。城东一带热闹,他也是常客,甚至有些爱好还与卫昭相似。所以卫暄的几位好友中独独这个林湛能与卫昭聊上几句。
“林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林湛双手抄袖,吸了吸鼻子,道:“也没什么,就是惦记樊楼这案子。程士询和鲁达今日当值,早上特意把本公子从被窝里拎出来好一番叮嘱,叫我盯着点儿这案子,莫叫卫大哥受冤。”
“我替大哥谢谢林大哥的关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