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早春时节,雪粒子落到地上存不住,化为雪水。长孙恪撑开伞,雪花静静飘落,两个人并肩静静的走。
卫昭喝了不少酒,清冽的风一吹,酒醒了大半,只残留些微醺醉意,呼吸间喷薄着酒气。
“……府上的车停在前边巷子里了。”卫昭打了个酒嗝。
“要回府么?”
卫昭迷蒙的看着他:“你不是来接我回家的么?”
长孙恪瞥他一眼,卫昭瞬间领会,扭过头吩咐小楼:“你跟着车夫回府去吧,告诉我爹今儿晚些回去。”
小楼跟在卫昭身边有大半年了,知道长孙大人同少爷似乎关系不一般,而且侯爷并不阻止少爷同长孙大人亲近。
小楼自觉领会到少爷的意思,笑眯眯道:“少爷玩儿的高兴些。”
卫昭:……
拐过夕水街就是落花巷,也不知长孙恪什么时候在这儿置办了套两进宅院。
院子外面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院子里布置的倒十分清幽。后院有两棵梅树,冬天下雪的时候,卫昭就来这里赏梅。
房间也是精心布置过的。屋中摆放一座屏风,上面的画作是吴涉所作。确切的说,这屏风正是望月楼三楼雅间中的摆件。还有书房里,有好几幅吴涉的画,都是长孙恪从望月楼搜刮来的。
见卫昭走路还有些摇晃,长孙恪扶着他坐到回廊下,给他煮了杯茶,又拿了一盘梅花酥。
“晚上想吃什么?”
卫昭斜眼看他:“你做的?”
长孙恪点头。
卫昭立刻拒绝:“我晚上肯定不饿。”
长孙恪:“……你确定?不吃饭会没力气。”
卫昭:“我不需要力气。”
长孙恪:“我觉得你会需要,没有力气划不了船。”
卫昭:……他就知道!!!
说起来长孙恪做的吃食除了梅花酥尚能入口外,他炒的菜要么就没熟,要么就烧糊了。总之卫昭就是饿死也不会吃的。
一番挥汗如雨之后,卫昭无精打采的瘫在床上,软绵绵的捅了捅长孙恪:“我好饿。”
“我煮了粥。”
“熟的么?能吃么?”
长孙恪歪头想了想:“我觉得可以吃。”
卫昭:……
琼华宫昨日出事,今晨冯夫人就请旨入宫。冯贵妃瘦了很多,但精神却恢复了不少。她一脸沉静的坐在那里,眼神里多了些从前没有过的坚定,仿佛一夕之间那个飞扬跋扈的冯贵妃再也不见了。
冯夫人心疼不已:“天杀的,竟连才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皇上怎么说?”
冯贵妃低头摩挲着小银锁:“皇上叫霐儿去查了。”
冯夫人就蹙眉:“我听说那东西是永宁宫送来的,跟那边对上,霐儿能应付的来么?我可听说永宁宫那位十有八九怀的是男胎,你说要是中宫出了嫡子,咱们霐儿……”
冯贵妃当即屏退左右,一脸严肃道:“娘,有些话是不能宣之于口的。”
冯夫人拍了自个儿嘴巴一下:“你瞧我这嘴,我还不是担心你们母子两个。也幸好皇上爱护你,要不然娘可真要操碎了心了。”
冯贵妃面色也缓和了下来:“是啊,所以娘放心,皇上不会放过真凶的。”
“真凶?”冯夫人凑上前小声道:“难道不是皇后么?”
冯贵妃虽然有时做事不经大脑,但她不傻。之前是她悲伤过度没往深处想,等她醒过神儿来问过此事,再有冯嬷嬷提点,方觉得事有蹊跷。
她对冯夫人说:“娘,你觉得咱们冯家比起镇国侯府如何?”
冯夫人怪道:“那哪能有的比,人家是象州贵族,又是跟着齐王打天下的开国功勋。咱们冯家那会儿连泥腿子都不如,如今虽是皇商,可到底地位低微,不然咱们霐儿早就被拥立为储君了。”
冯贵妃又问:“娘觉得女儿比皇后又如何?”
冯夫人奇怪的看了眼冯贵妃,一时没作声。
冯贵妃不由恼恨:“娘想说什么就照实了说,你女儿几斤几两自个儿心里还是有数的。”
冯夫人就尴尬的笑了笑:“那娘说了,你可不能生气。”
冯贵妃突然就想生气了。
冯夫人道:“在娘眼里你自是百般好,可在这诺大后宫里,不是娘贬低你,那位卫皇后出身高门贵族,不论胸襟见识都不是咱们能比的。你在后宫顺风顺水,虽是仗着皇上宠爱,可若那位真同你计较,你未必会有今日。”
这话虽说的不中听,但却是事实。冯贵妃就说:“娘现在明白了吧。”
冯夫人一头雾水:“明白什么?”
冯贵妃道:“就娘刚才说的,皇后若真想对付我,只需动动手指头,他有千万种方法叫我失去今日地位,可她从未出手过。霐儿已经长成,小五对她更构不成威胁,她何必对小五动手。便是她真的对小五起了心思,又怎会留下这么明显的把柄呢。”
冯夫人醍醐灌顶:“可不是!娘是关心则乱,竟没想这么多。”
冯贵妃叹气道:“我同她争了这么多年,其实她从未放在眼里过。或者说这后宫的诸妃,她都不在意。那些年她没有儿子,我们这些宫妃一个接一个的生,却从未有过谋害皇嗣的事出现。”
“不止如此,宫里给皇子授课的于先生也是当世大儒,是皇后托卫世子夫人走了秦氏的关系才请到此人。霐儿很敬佩先生,于先生也很尽心的教导霐儿。虽然我不愿承认,但也不得不说皇后是难得的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