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司大人,我可以! 第166章

卫暄也跟着叹气:“就是渭南不乱,这往后能给老百姓种的地怕也不多了。不说被贵族豪强强硬兼并去的土地,就说朝中官员所得职田于百姓而言也是苦难。疲人患苦,无过于斯。想想大齐建国至今也不过三十多年,渭南便自立,天下乱象已现。”

卫儒咽下一口馍,打开竹筒喝了些水,颇为忧心道“你舅舅前些时日来信说,西胡去岁冬雪灾严重,牛羊牧民冻死饿死者数以万计。西胡为抢夺粮食,屡犯宁州边境。”

卫暄就蹙眉:“去岁各地均有灾祸。西胡不老实,北狄只怕更甚。据闻北燕北境也屡遭侵犯……”卫暄偷偷瞥了眼他爹,有些欲言又止。

卫儒就没好气儿的瞪他一眼:“想说什么直说便是,叫你当了几年官,旁的没学会,倒学会那些酸儒说一半留一半的臭毛病了。”

卫暄被他爹骂,也不恼,憨憨笑了笑,又绷起脸来。四下里看了看,见军士们三五成堆的坐下歇脚。跟来的监军崔皓因受不住长途跋涉,大腿内侧都被马磨破了皮,这会儿正躺在帐中哼哼呢。

卫暄便放心的同他爹说:“虽说我们此次的敌人是北燕,可往前数百十年,我们和北燕都是楚国的子民。这次蛮夷犯边,宁州有舅舅们镇守,西胡必踏不进中原半步。但北燕这边却大为不同。”

“若我们与北燕打起来,北狄势必趁虚而入。届时北燕腹背受敌,一旦北狄踏破北关,入北境如入无人之境……爹可还记得楚国时,北狄势大,曾率军一举攻入朔州,但凡蛮军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片甲不留。我中原百姓尽遭屠戮,朔州往北十余座城皆沦为空城,血腥之气冲天,经久不散。”

那是楚恒帝时发生的事,起因也是中原内乱,北狄趁火打劫。恒帝继位后封藩王戍边,一是为奖其功,二来自然是为防四夷为祸中原。便是楚末那般境况之下,北燕王野心勃勃却也知道先灭夷狄。

卫儒起初之所以不主张战,自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奈何李淮固执己见,又有陆鼎从旁斡旋。北燕一战情况复杂,况且卫晞还藏身玉山,必受波及,他也不放心将此战交给别人主持。再坚持主和又唯恐短了卫家军和边关将士士气。只得率军出征。

但这仗如何打,他必须先有个成算。依他之意,此战能不战便不战。完颜哲也是从当年与北狄一战中过来的,此人惯会审时度势,若北狄大举进犯,不用他多说,完颜哲也会与大齐摒弃前嫌,共抗蛮狄的。

想到这些,卫儒倒不似起初那般焦心了。只是想起身处宫中待产的长女,还有护国寺的无寂,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不安来自对盛京境况的担忧,还有朔州韩庆。无寂的存在,不知韩庆究竟知情与否。他又是什么打算。

卫儒望着灰蒙蒙的天,幽幽的叹了口气。

第108章

隋宝儿提着食盒微微弓着身子脚步匆匆的往宝文阁去。

自上次被卫昭所救后,隋宝儿便被高海调去了宝文阁。宝文阁是宫中一处藏书楼,隋宝儿颇识几个字,高海便将其调入宝文阁,负责记录藏书。宝文阁是清贵之所,每月除内监应得例银外,几乎没有打赏。一般内监都不愿被分在此处。

但宝文阁不在后宫,少与嫔妃接触,便能少些麻烦缠身。尤其冯贵妃身边的刘公公因隋宝儿一事被高海执杖刑。隋宝儿若留在后宫,少不得被冯贵妃记恨。

刘公公那事儿冯贵妃是知情的,高海也做好了被冯贵妃发难的准备。却也不知怎么,这件事冯贵妃再未提及。后来高海方才打听到,原是那日冯遇寻了空找到大皇子,请他出面说和。回家后又与其母谈及此事,次日冯夫人便入宫规劝,莫让底下奴才仗势欺人,最后丢人的也是大皇子。

说来刘公公如此作为冯贵妃并不知道。冯贵妃虽骄横跋扈,但身边的冯嬷嬷倒算明理。这刘公公不知走了谁的关系进的琼华宫,仗着一张巧嘴说的冯贵妃心花怒放,这才留在身边权当解闷。

本来手底下人被杖刑,冯贵妃是有些恼恨的。但冯夫人这么一劝,她也警醒过来了。她可以跋扈,自有皇上宠着。但手底下人不知轻重,谁知何时冲撞了贵人。她虽不怕后宫那些女子,但不得不为儿子考虑。在宫里树敌太多总归麻烦。

自那之后,琼华宫的人倒收敛不少。高海一琢磨,隋宝儿那事也就算是过去了。因此轮到隋宝儿去膳房取餐时,他也没那么心惊担颤了。只是愈发小心翼翼,唯恐行差踏错徒惹麻烦。

正行间,忽闻附近有隐隐的啜泣声,伴着微风还有些火烧的味道。隋宝儿脸色一变,将身子弯的更低,加快步子往前走,不愿理这麻烦事。可谁知转过弯好巧不巧被他撞见了。

原是一内监躲在花园后头烧纸,嘴里不知叨叨些什么。见隋宝儿忽地转过来,四目相对,大惊。

不远处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那小内监脸色愈发苍白。瘫软在地上,双手紧握成拳,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隋宝儿一跺脚,搁下食盒,忙的捧起土就往火堆上埋。一边还低声斥道:“眼下宫中正处多事之秋,你好大胆子,竟敢在宫中祭奠。”

内监见他并不告发,反而帮忙遮掩,连忙上前跟着一起灭火。

“我,我忍不住,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他眼圈泛着红,说着话就要掉下来一样。

匆忙间也清理不干净,隋宝儿扯过些树叶遮上,若不凑近了瞧也看不出什么。只是一时间烟味难以消散。

隋宝儿提着食盒,拽着那内监就往反方向跑。二人在岔路分开,隋宝儿告诫他:“莫再哭了,你寻个风口吹一吹,仔细身上烟味被人察觉。”

内监揉了揉眼睛,这会儿也没那么红了,闷声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就离开了。

隋宝儿呼了口气,低首闻着身上没什么味道了,方才折身回去。路过内监烧纸的地方时,并未见有翻动痕迹,看来是没被察觉。他这才放心下来,起身便要回宝文阁去。

忽觉脚下什么东西咯着,他微微挪开步子,发现是一个竹哨。一端用红绳吊着,只是红绳有处断口,暂且打了个结。他想着可能是适才匆忙间从那内监袖袋里掉出来的。

唯恐被旁人捡了去发现他做过的事,隋宝儿将竹哨收起,想着下次若能见到他再归还便是。这会儿不觉有些懊恼,忘记问那内监是在哪里当差了。

他笑着摇摇头,宫人都是七窍玲珑心,只怕问了他也不会据实相告。

隋宝儿提着食盒回去时收到了同伴怨念的眼神。

“宝儿,你去一趟也太久了,快饿死了。”小顺子捧着肚子一脸哀怨。

德胜拍他脑袋一下:“少抱怨了,现下宫里头人人自危,出去能有命回来就烧高香吧。”

小顺子打了个抖:“你听见什么风声了?”

宝文阁与前朝大人们倒常能打照面,端茶送水时也偶尔能听到些朝事。不过他们大半听不懂,寻常也只当个乐子听听。后宫的消息他们就更少听到了。

不过德胜有个很好的朋友在长乐宫当差,虽是末等宫人,近不得主子的身,但他爱打听事儿。

“……听阿吉说琼华宫死了个宫女,上头查的正严呢。”

小顺子咋舌:“还是五皇子那事儿?”

德胜就点头:“据说大皇子查了多日都查不出头绪,反倒是后宫里又揪出许多探子来。那叫姚竹的小宫女就是个探子,只是不知是哪家送进来的。为这事儿皇上大发雷霆,又叫高公公挑些身家清白的宫人守在永宁宫防范。”

隋宝儿对此一向不爱理会,只自顾低头吃饭,他们说他也就跟着听听。但隔着两次出去取餐,他也感觉到宫中的紧张。事后也不禁有些后悔掺和那小内监的事儿。

“……说起来咱们宝文阁虽没什么油水儿,但至少不掺和后宫那些争斗,总不会不知不觉就丢了性命。”

德胜扒了口饭,跟着点头:“可不就是。这琼华宫才出事儿,皇后又要生产。镇国侯赶在这时领军出征,内外都不消停。咱们这些小人物可得老老实实缩着脖子。”

“皇后多年无子,也怪不得皇上这么重视了。”小顺子挪了挪屁股,道:“昨儿我去膳房取餐时,见高公公还四处走动挑人呢。你说这探子哪就能把探子俩字写在脑门上了,也不知高公公是怎么挑的人。万一混进什么歹人,高公公这脑袋怕是悬了。”

“嗐,都是大人物的事儿,你操什么心。反正怎么也挑不到宝文阁就是……”

说话声渐渐低了下去,饭堂里只剩下三人咀嚼的声音。

临近产期,卫淑宁时常都要在永宁宫里走上几圈以助生产。桂嬷嬷寸步不离的在身边照顾。

“娘娘,高公公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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