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恪幽幽说道:“南梁和北燕问题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唯独东越铁通一块,不好动手,总得用棍子搅合搅合探探底啊。老丘啊,就看你了。”
“是,主子。”老丘犹豫了片刻,问道:“展翯的命……要留么?毕竟展翼他……”
长孙恪目光幽深:“我从小就知道,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心里的牵挂太多了......”
老丘垂眸应道:“小人明白了。”
老丘启程后,长孙恪也悄悄脱身去了梁州。当初将展翼安排在南梁太子司马善身边,而后司马善又将展翼安排进了南梁军中。三年时间,展翼已策反军中大半将领,只等梁州时机成熟便拔掉义阳公主的钉子助司马善接管全部南梁驻军。
这些年司马善和长孙恪一直在私底下有来往,二人真正见面,这还是头一遭。
司马善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下长孙恪,赞叹道:“长孙大人英姿勃发,谋略超群,本宫甚为敬服。”
长孙恪礼貌性的回了一礼:“太子识人善任,运筹帷幄,某亦佩服。”
司马善笑着将长孙恪请入花厅,言语间颇为亲近示好。他道:“这几年多亏有长孙大人的得力干将展将军,如今父皇病重,已经许久不理朝政了。义阳公主又多年不在梁州,她手底下的人已人心涣散。本宫拿到军中主权,又有朝臣支持,只待时机成熟,义阳公主残存的势力势必灰飞烟灭。”
长孙恪不走心的朝他拱拱手:“那可真是恭喜太子殿下了。”
司马善心情一时激荡,转而想到自己这幅残破的身躯,又颇为黯然。似是想到什么,他忽然屏退左右,低声对长孙恪道:“长孙大人叫本宫查的那事儿有苗头了。”
长孙恪不由得正襟危坐:“太子殿下请讲。”
司马善道:“在梁州城下辖有个百花村。那村子依山而成,原本是处山谷,谷中气候湿润适宜。起初只有零星两户花农在那处定居,久而久之的繁衍起来,便自成一个村落。村如其名,那里没有大片开阔良田,不产粮食。村民都以种花为生。梁州城里好多贵族大户家都从百花村进购花卉。我宫里也有不少。”
“原本也没注意这村子,还是长孙大人托本宫查查南梁范围内制香的手艺人,本宫这才开始从梁州城向周边查探。贵族常用熏香,若说上乘的熏香可助人安睡,本宫倒是信。但如长孙大人所说,病患药石无效,只靠熏香方能入睡,这便耐人寻味了。至少本宫从未见过这样厉害的香。”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之下方才发现那百花村处处透着古怪。明明村中只是花农,背地里却是个制香的窝点。制香本也没有什么,香料铺子遍地都是。可他们偷偷摸摸的便不得不叫人怀疑了。本宫叫人严密监控,这才发现那百花村竟也是义阳公主的一处秘密据点。而他们制香却不贩卖。我叫人偷拿了些香料给懂行的人看,那人当时就脸色惨白,直言那香是害人的香。”
长孙恪眸子闪过一抹戾色,阴□□:“果然是你。”
第175章
长孙恪走后,东宫属官陈坚有些不赞同的对司马善说:“那长孙恪不过是个细作头子,殿下对他未免过于恭敬,倒显得我们弱势了。说到底我们双方只是合作关系,殿下终究是南梁的太子。”
司马善自嘲的笑笑:“南梁太子?”他用手指点了点额头,嗤道:“一个不能留后的南梁太子?”
陈坚想到前些日子查出的香料便忍不住叹气。原以为太子殿下只是自幼身体孱弱,这么多年一直悉心调养,总会有子嗣的。却没想到在东宫查出的香料直接断绝了所有希望。
那香料制作十分精细,若非制香大家很难辨出香料的毒性。司马善本就体弱多病,在香料作用下身体状况每况愈下,负责司马善病症的太医头发都愁白了。他不是没想过香料的问题,只是那香料用料上极为谨慎,他查不出毒性。而司马善又习惯了用香,若是不熏香,便总觉身上无力,打不起精神来。
这样一来,司马善心里也觉得香有问题,便四处派人寻访制香高手。
长孙恪的信一到,司马善更加笃定香料果真是有问题的。他查到了百花村,却迟迟没有动手,等的就是一个将义阳公主势力全盘清除的时机。
“非是本宫做低伏小,如今南梁境况你也知晓。宗族中人有不少被义阳公主所收买,本宫至今无子嗣,这破败的身子骨也不知能撑到哪一日。那些人始终抓着这点不放,甚至鼓动二皇弟同本宫争这东宫之位,离间我兄弟二人的感情,祸乱朝堂。”
“本宫不是舍不得这位子,可二皇弟性子软,没主意,难堪大任。若父皇和本宫都不在了,二皇弟势必会被那些人左右。从古到今,皇权旁落的教训还不够么?有那些蠹虫在,南梁焉能兴盛?”
“南梁虽富饶,但位置和地势却让南梁很难再进一步。如若徐图天下,须得是铁血手腕的霸主方能成事。可你看,我南梁有这样的人才么?便是义阳公主蝇营狗苟这么多年,又有什么成效呢。还不是缩在背后用尽阴毒手段,四处挑拨。”
湛蓝的天际大团的白云变幻不定,干爽的秋风拂面而来,满室桂花香。
司马善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悠悠叹道:“百年前楚国皇帝将梁州分封给驸马,就是因为心疼公主,想让她和她的子孙后代永享富贵。时至今日,本宫心里别无他求,只愿二皇弟能当个闲散逍遥王,不必搅进这权力角逐之中。”
陈坚不无忧虑道:“可齐国的皇帝器量狭小又刚愎自用,只怕不会如我们所愿。”
司马善则笑道:“我们可以降齐国,却不是降李淮。你以为长孙恪的能力只在于为间?你以为镇国侯府的格局和气魄只在于战场杀伐?”
陈坚颇为叹息的点点头:“齐国的兴盛在后头啊。”
是了,不然任谁手握重兵,还要放弃嫡亲的外孙去扶持一个毫无干系的皇长子呢。可镇国侯府偏就这么做了。
“因为对眼下的时局来说,立一个已经能独立处理政事的皇长子显然于国事更有利。换句话说,只要卫氏在,李淮无论如何都不会立霈儿。而卫氏若不在了,李淮更不会立霈儿。与其在这上头内斗起来,使国力损耗,倒不如顺水推舟立皇长子。”同一时间,卫老太君也在同侯府的幕僚说这件事。
她微微闭上眸子,缓缓的捻动手里的佛珠,幽幽道:“齐国耗不起了。更何况皇长子得于先生教导,德才兼备,礼贤下士,行事作风与李淮大相径庭。他有智谋,也颇有手腕,但行事周全圆缓,齐国需要这样的君主。”
虽然来投奔镇国侯府的门客不少,但真正被侯府留下的屈指可数。除了卫儒父子带去边关的两位,便只有留在府上的孙岐。
孙岐捋了捋胡须,道:“此举关乎卫氏的未来,老太君可要考虑清楚。虽然大皇子是个合适的掌权者,但于卫氏而言,自是比不过嫡亲的外孙亲厚。人心是最难把控的东西,只怕最后鸟尽弓藏啊。”
卫老太君道:“皇后也是这个意思,霈儿不会当太子。至于孙先生所顾虑之事,也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掌权者介意的无非是功高震主。侯爷曾对老身说过,他年纪大了,无论朝事还是军中都有些力不从心了。”
孙岐就明白了,这是有辞官归隐的意思了。
卫老太君又道:“家族一时的荣辱兴衰算不得什么,国兴则家兴。”
孙岐顿悟,连连拱手行礼,赞叹道:“老太君大义!”
卫老太君摆了摆手,笑道:“老身不过多活了些年月罢了。这件事便有劳孙先生奔走了,只是明面上莫叫外人窥知侯府的意图。李淮生性多疑,若他知道侯府竟愿意支持大皇子,只怕他心里会有芥蒂,到时又少不得一番波折。至于冯家……”
卫老太君想了想,道:“还是算了,也莫让他们知道,免得吓着他们。不过冯遇和大皇子倒是个聪明的,适当时候可透透口风。”
孙岐拱手:“在下知晓。”
自秦芜走后,一向不爱管事儿的老太君频频召见孙岐,虽然没有明说,但卫管家还是心照不宣的明白了侯府将要有大变动。于是不动声色的将府上下人们挨个过了一遍,打发了几个不老实的。
这么一动作,机警的下人们也自发的闭紧嘴巴,往常最爱到角门同邻家下人闲唠嗑的婆子也减少了外出。若碰上那嘴欠好打听的,也十分机智的反问回去,倒还打听了不少别人家的事儿。
同样的,冯家也在暗地里清理下人。冯老爷看着干净了不少的府邸,心里也跟着空捞捞的。
他捧着心脏道:“我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啊,那些朝臣们啥意思啊,怎么就死盯着咱家大殿下不放呢。”
他说着说着还有些委屈,把两手往袖管里一抄,斜靠在门柱上抱怨:“我好不容易绝了那心思,他们倒好,整天撩拨我这心头火,你说我容易么。”
冯夫人则道:“你管他们的,咱们就听儿子女儿的,甭管谁来说什么,咱们只听一听就算了,你可别给我往心里去啊。”
冯老爷傲娇的哼了一声:“我是那样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