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之所以找上卫老太君,也正是因为她明白,陆鼎不会给她公道。
卫老太君怅然道:“你们都是好孩子。这件事,老身会尽力的。”
孙氏福了福身:“有劳卫老太君了。”
孙氏走后,冯遇夫妇也刚好逛了园子回来。
冯贵妃当时托了于先生替冯遇相看,而于先生又与侯府交好,得了卫老太君托付后,替冯遇寻了个小官之家的闺女。巧的是,这小官曾是侯府的门客,只是外人并不知道而已。
冯遇也是后知后觉发现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才反应过来,原来不知不觉中他们冯家已经上了卫家的船。或者说,卫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支持六皇子。再想想于先生原本按部就班的教导,自从三年多以前开始却突然换了方式。原来从那时起,侯府就已经有了打算了。
当然,若是旁人冯遇或许会挣扎挣扎,但既是侯府,他却是乐见其成的。虽然双方此前并未挑明,但很多事情上都能达成默契,也表明了双方对合作的积极态度。
“可以替大皇子造势了。”卫老太君沉声说道。
冯遇郑重说道:“不管将来发生什么,冯家必不忘侯府提携之恩。”
冯遇也不是第一次来侯府了,他敢保证现今侯府里除了老太君,再没有其他主子了。那个平日最淘气不过的侯府孙少爷卫远,怕是也早早不在府上了。侯府这样安排,恐怕所做之事必千难万险。
冯遇在这个时候给出承诺,也着实让卫老太君刮目相看了。她和冯遇相处不多,只知道他是个相对胆小的孩子,却也有一颗赤诚之心。
卫老太君点了点头:“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
屏儿跌跌撞撞的跑进了殿,一脸惊慌道:“公主殿下,皇上准了东越和亲的请求,并令礼部准备仪仗,择日启程!”
扇儿大惊:“那王家就没说什么?”
屏儿道:“王家退了婚,说是支持皇上的决定。皇上还为此补偿了王家。”
扇儿气道:“真是看错眼了,那王家公子竟如此没胆气。”
一旁的长乐倒是一脸平静,她低头绣着帕子,闻言说道:“王家公子不入仕,他哪有机会面圣。这些事无非是那些大人们商议好的,我们只有听命的份儿。”
扇儿道:“可公主还未及笄,哪能就成婚了。”
长乐坦然道:“政治联姻而已,哪有那么多说法。连嫁娶之礼都没走完,区区一个东越的使者便能迎回上国的嫡长公主,可想而知,父皇有多心急淮中之事了。”
扇儿哭道:“皇后娘娘尸骨未寒,皇上怎么能,怎么能……”
长乐放下绷子,安慰道:“好了,我曾对母后说过,身为公主就该完成公主的使命。既然父皇叫我和亲,我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长乐很聪明。明明先前朝堂上还有一股强硬的势力抗衡,可这两日却突然转了风向,也就是说她此时离开皇宫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霈儿,相信外曾祖母一定会好好安排的。
她知道,这宫里不只有侯府的人,还有舅舅很喜欢很推崇的那位长孙大人的人。他很厉害,一定会保护好霈儿的。
“沁儿,既然已成定局,你也下去收拾行装吧。不必太繁琐,只拿些应急的贵重东西便是。”
沁儿虽不理解,但见公主神情泰然,一点不见焦急之色,紧张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是了,她只是个奴婢,那些事她管不了,但她能好好的照顾公主。此去东越路途遥远,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不知要如何生活,多备些方便携带的金银饰物也好打赏下人,总不至于两眼摸黑。
长乐和亲的事一敲定,各宫的风向也有所转变。因为这代表皇上对长乐公主不再宠爱了。毕竟和亲事关重大,便是最普通的公主也要有相应的大礼。而一个堂堂嫡长公主却像送礼一样被皇帝送去了东越,那些人心里有了其他想法也不足为奇。
“……宫里竟开始克扣永宁宫那边的用度了。”茴香小心的替崔贵妃揉捏着肩膀。
崔贵妃已被确诊有孕,只是时日尚短,不曾对外公布,因此茴香平日伺候都十分小心。
崔贵妃懒洋洋的歪在贵妃榻上,闻言嗤笑道:“一群蠢货罢了。长乐便是再失宠,那也是齐国的长公主,皇上虽同意和亲,但对长乐这么多年的宠爱总会让他心存愧疚。提点着咱们宫里的人,莫去凑这热闹。必要时候也须得替那边解解围,方能彰显本宫气度。”
茴香恭声应是。
崔贵妃轻抚小腹,意有所指道:“长乐公主出嫁,剩下一个三岁多的小皇子,难免受人磋磨啊。立嫡立长,若嫡和长都不在了……”
茴香心中一动,手上的力道更轻了。
第188章
一场秋雨一场凉。
长乐公主出嫁的那日,秋雨缠绵。岸边金柳枝条萧疏,柳叶儿随风飘到金水河上,随着波浪浮浮沉沉。
她只带了沁儿屏儿两个宫女,桂嬷嬷,扇儿和小莫子被她留在宫里照顾李霈。
萧瑟的秋风伴着冰凉的秋雨灌进马车里,长乐不由得紧了紧披风。
沁儿道:“公主,天凉了,我们还是关上窗吧。”
长乐摇摇头,吸了吸被风吹的发红的鼻子说道:“我从出生就在宫里了,还从未见过盛京城的模样呢。常听母后说护国寺的卤蹄髈很好吃,舅舅说清水街的煎羊肠也很好吃,远儿表弟还给我带了好多蜜饯果子。今天我出嫁,他们都不在。所以我想看看他们说过的那些东西,就好像他们还在我身边一样。”
沁儿屏儿微微红了眼眶,低声抱怨:“皇上未免太狠心了。”
长乐却道:“父皇也是爱我的,只是他更爱他自己。我享受了长公主的尊荣,也该担起长公主的责任。这是我给父皇的交代。”
李淮没有去送长乐,他知道他在害怕。他害怕面对长乐,害怕面对她那双平静的眼睛,那双和淑宁一模一样的眼睛。好像心中的所有阴暗都在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无所遁形,让他狼狈不堪。
但他坚持自己没有错,在国事面前,任何人都要让步。尤其卫儒隐瞒了他那么重要的事情,他功高震主,他包藏祸心,他该死!
朱笔在奏折上晕染开一片红色,他低头看去,见那奏章上写的是立太子一事。
这件事自三年多以前便断断续续一直被提及。他始终未确定太子人选,也让朝堂人心浮动。尤其是那几家有意储君之位的,更是损失惨重,这让他感到兴奋。眼下各家看似销声匿迹,储位之争似乎已没什么悬念,但暗地里的波涛谁又能看得清呢。
而大皇子也表现出他沉稳机变的处事能力,颇得朝中大臣青睐。但六皇子……
李淮想到边关的卫儒,还有盛京城里把控一切的卫老太君,微微勾起了唇。
斩草需除根。
“皇上欲立六皇子为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