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司大人,我可以! 第299章

留下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留守兰城。

守将似乎已洞悉了卫昭的意图,拱手道:“谨遵三公子号令。”

卫昭缓缓开口:“将城门大开,城墙上多插旗帜,军士伏于城墙,其余人皆四散在城内各处埋伏。那军师与我爹交过手,当熟悉我爹的作战方略。他见城门大开,一定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城内有埋伏。”

“出于谨慎,大军或许会绕路往北关城去。如此是最好不过,既能保全兰城的守军,又能拖延北狄大军步伐,给北关城留下一定时间。但若他们硬闯兰城,城内埋伏的五百军士也能拖上一拖。只要唐将军将关城内平定了,北狄大军短时间内必打不过去。”

守将忙拱手道:“请三公子放心,属下必当尽全力拖延北狄军。”

这就是说他会留下负责兰城调度,让卫昭先行撤离。毕竟他是兰城守将,他比卫昭更熟悉城中情况。当然,守城也是他的责任。

卫昭默默注视了他片刻,垂下眼眸轻轻‘嗯’了一声,接受了守将的好意。

并非是他惜命,而是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拜别守将后,卫昭当即率军冲出兰城,在十里外停下马,望了眼被马蹄卷起的千堆雪,北狄大军就快到了。

卫放这时问道:“少爷,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兰城回不去,北关城回不去,高兰山上还有完颜鸿的兵马,他们若去那就是羊入虎口。

卫昭握着缰绳,他目光掠过卫离看向韩文辉:“韩大哥当真要加入卫家军么?哪怕,哪怕……”

韩文辉目光灼灼:“毕生所愿,还请成全。”

卫昭朝他微微点头,满腹心绪蓬勃,说出口的却只有一个字:“好!”

卫放左看看右看看,挠着头有些郁闷道:“少爷和韩大人又在打哑谜,我们到底去哪儿啊?”

“野狼沟。”卫昭道。

兰城守将经验丰富,在北关城斥候到来时他便已派人前去城外打探,得知古扬率军八万冲关。

这是古扬全部的兵马,大军一动,野狼沟势必守备空虚。若是卫儒这等名将领兵,恐怕用不了一日便能收回野狼沟。到时大军回援,古扬这八万大军多半会被包了饺子,再也回不到草原去。

就算古扬能在卫儒回军前成功占领北关城,但身后还有燕州等城池驻军,再加上卫儒大军,前后将其困死在北关城里,切断粮道,城中无粮,军心必乱。不用攻自己就败了。

守将说那军师行事沉稳,这样的人绝不会断了自己后路,轻易全军出动。他们手里有北关城的防御图,必定以为此战十拿九稳,北狄朝中也会鼎力支持。古扬能全军出动而毫无后顾之忧,原因只有一个,野狼沟另有重伏。

北狄人骁勇善战,能领兵作战的不只古扬一个,手底下握着重兵也大有人在。新汗初登帝位,谁能立下更大的功劳,谁才能在今后更有话语权。

只要卫儒回不去,他们就能占据北关城继续蚕食北燕。

一千五百骑在浓重的夜色中飞快奔袭,在天将破晓之际终于抵达野狼沟。

野狼沟因常有狼群出没而得名,但那也是很久以前了。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几乎遇不到狼,据说狼群都迁移到更深的山里了。

野狼沟山高林密,大小沟渠纵横交错,地形复杂。素日倒有猎户在附近山上打猎,拿到兰城去换粮。如今北狄大军压境,野狼沟周围的百姓也都早早往更远的山里躲避战祸去了。

破晓的光尚有些昏暗,待雾气散去,阳光也没能透出来。笼罩旷野的苍穹像是蒙上一块灰蒙蒙的纱,压的人心里很沉,很沉。

卫放鼻尖耸动,血锈腥味随着冷风钻入口鼻,他下意识的动了动耳朵,倏然抬手指向东北方:“那边。”

卫昭抖了抖缰绳,马蹄嘶吼着扬起前蹄,激荡出阵阵碎雪。他不停的抖着缰绳,疯狂的扬鞭策马,马蹄有力的踏在地面上,带着凛然的气势,风驰电掣般直奔向前方落马坡。

厮杀和怒吼被肆虐的狂风撕的支离破碎,断断续续的传入卫昭耳中。他别无他法,只有拼力奔驰。

陷在重重包围中的卫儒早已精疲力竭。他的旧伤还未痊愈彻底,在无尽的厮杀中崩裂开,鲜血将厚重的铠甲浸透。

刀枪撞击的冷音揉碎在风雪里,周遭渐渐的变得安静,唯有杀伐能将坠入深湖的心撼动。

卫儒专注的挥舞着银枪,冷硬的枪尖穿透□□,热血穿透地上的银霜。

“——爹!”

声嘶力竭的喊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恍惚间卫儒似乎又看到了盛京长街高楼上那探出半边身子冲他挥舞着手臂的身影。他投下的粉红色小荷包就系在腰间,三年驻军边关,任凭风吹日晒,那荷包都被保存的很好很好。

“阿昭——”卫儒低声喃喃,舞枪的速度愈发快了。

“阿昭在等我回家——”

始终保护在卫儒身边的卫昀却敏感的捕捉到远处奔袭而来的兵马,打头那穿着青衣的男子正是才见过不久的卫昭。

他双眸倏然放大,惊声道:“是三公子来了!”

卫儒循声望去,一颗心登时如临深渊。

卫昀急道:“不能叫三公子过来!”

卫儒猛然醒过神儿来,卫昭既然来了野狼沟,只怕北关城的形势会更严峻。

他没有想到北狄会孤注一掷,竟使乌达率军三万驰援野狼沟。野狼沟本就易守难攻,又被北狄占据紧要关口,卫儒血战一夜方才突破。只要将北狄人挡在落马坡外,野狼沟便算是守住了。只是他被乌达困在落马坡以北的山谷里,无法突围出去。

他已经死了一个儿子了。

卫儒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但很快这念头就被压了下去。若叫北狄人冲关,关内又不知有多少人死于战火。他是军人,军人的使命就是保卫家国。

他眼含热泪,和着血流入唇角,舌尖泛起一股苦涩腥咸的味道。万千情绪涌出,将喉咙压的生疼。

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卫儒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去百丈崖!”

卫昭急急的勒住马,他看到被困在山谷里的父亲,恨不得这就纵马过去将父亲抢回来。

可他不能。

握着缰绳的手狠狠收紧,骨节泛着白,双眸氲起一层潮雾,渐渐变得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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