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道长道:“没有这回事,我不记得。”
灵狐族长老道:“这话是怎么说的?唉,别的不说,玉道长若真无意,又怎可收下我灵狐族少族长的心头毛发呢?在灵狐族,你既已收下了,便是应了定亲。我们灵狐族可没有退亲先例,何况那还是少族长。”
玉道长面露疑惑:“什么心头毛发?我没有收下过这样东西。”
灵狐族长老见怎么都说不动他,也不悦了,道:“少族长亲口说他亲手赠与你的,还能有假的不成?你也是修道之人,就算如今变心了,到底也是收了东西的,怎可反口不认?”
玉道长更是疑惑:“此物长什么样?”
灵狐族长老描述一番,玉道长细细回想,摇头道:“我未曾见过此物。”
“少族长怎会拿这个说谎!”灵狐族长老横眉怒道,“你若移情别恋,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推脱,丝毫不光明磊落!”
玉道长:“……”
他为难道,“可在下确实不曾见过此物,更不曾收过此物。在下与宋师兄多年不曾来往,更无亲密私交,想来是有误会。”
长老再一番死缠烂打,却如何也得不到玉道长的点头应允,少族长结偶一事便此陷入僵局。
长老们逐渐也将信将疑起来,回去小心翼翼地询问宋凌。
宋凌听闻此事,愣了一会儿,顾不上心头羞涩,自个儿去登门拜访,问询此事。
长老们怕少族长吃了亏,大动干戈地把浮门门主都请来作主了。
当着宋凌与门主的面,玉道长仍然一片坦然,坚称自己从未收到过任何定情毛发。
一方坚称送了,另一方坚称没收,众人听了,皆面面相觑。
终了,不得不暂且散去,各自劝说。
灵狐族长老们劝自个儿少族长另寻佳偶,且看这玉道长是生得钟灵毓秀的,可多少是个男子,还是块石头,本也配不上灵狐族少族长夫人的身份。
可少族长却铁了心,死活不肯换人。
这倒也在长老们的意料之中,灵狐族生来就多是死心眼儿。
浮门门主则劝玉道长与宋凌结成道侣,且不看宋凌的身世显赫,单单看他素来的品性,与他结缘绝不算亏。
可玉道长是块没有心的石头,饶是门主怎么劝说,他都不能理解为何要结道侣,逼得急了,他只好言明自个儿本能不喜与人亲热,光是想一想,便要皱眉。
可事儿不能这样拖延下去,灵狐族一旦进入求偶期,若求不到,便会终日体内血气倒涌翻腾,饱受烈火焚心之苦,使得人必然性情大变,浮躁暴戾起来。
长此以往,恐少族长身体受不了。
灵狐族人一合计,铤而走险,打算使些小计谋。
他们设计将玉道长引入险境,令他“意外”遇袭重创,本想困玉道长于危难中,再由少族长以能救玉道长的灵狐族仙草为聘,将人弄来,却机关算尽,最终竟被燕康那丑八怪给破坏了大计。
燕康想来对玉道长寸步不离,忠心不二,如今玉道长遇难,眼看危在旦夕,燕康想也不想,将自己的心挖了出来,做药引,救了玉道长。
谁也料不到的是,燕康此举,竟阴差阳错的破了玉道长的无情道。
玉道长本是无心的石头所化,如今有了一颗鲜活的心,虽不至于就此对燕康情根深种,却比起以前,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燕康本是人体,没了心,躯体自然便死了。
可他跟随玉道长修炼这些年,如今竟仍能保存灵识,跟在玉道长身边。
两人经此磨难,彼此相依,心中自然对彼此又生出了许多难以明说的意味,暂且不提。
古有哪吒以莲藕为躯,玉道长便苦心钻研古籍,百年来第一次离开宕子山,他带着燕康的灵识走遍山川大海,寻来灵藕仙草,欲以此帮燕康复生躯体。
可宋凌却因此而醋意横生,狂性大发,一气之下,试图彻底打散燕康的灵识。
玉道长不惜以全部修为替燕康挡住了这一击,设计将燕康送入轮回道。自己却因此魂魄破裂,眼看要烟消云散,宋凌情急之下,动用禁术聚拢玉道长魂魄,也将他送入轮回托生。
纸包不住火,宋凌私用禁术一事惊动了多方仙座,他与玉道长及燕康的爱恨纠葛也终于众人皆知。
宋凌因此遭到了雷劫,他却并未因此反省,反倒越发乖僻暴戾,竟有成魔之兆。
浮门不得不囚禁他,设法净化他心中执念,然而宋凌天分极高,竟自行钻研禁术,几次三番金蝉脱壳而去。
宋凌有多迷恋玉道长,便有多憎恨燕康,因此他急于扼杀转世后的燕康,并试图带走转世后的玉道长,可却得知,燕康与玉道长心脉相连,若燕康死去,玉道长的命灯也将熄灭,宋凌只好放弃杀死燕康的想法,只设计他家破人亡,又让人卖了他去做小宦官。
至于玉道长那儿,宋凌当时被浮门之人追捕得紧,好容易赶在玉道长转世降生时前去看了看,眼看自己又要被抓回去,他情急中咬破指尖,暂且先在婴孩后脖颈上画下灵狐族族徽,以示此人乃他所有,寻常鬼祟邪物不敢轻易近身,且在这婴孩长大之后,除宋凌之外,无法与男女任何人行周公之礼。
随后宋凌便再三被浮门抓回,再三舍身夺舍逃走,却心知浮门派人守在玉道长转世的洛金玉身边守株待兔,便只好含恨去到别处,借曹国忠等人的权势,躲在幕后操纵,在人间兴风作浪,将满腔怨念发泄到无辜百姓身上,以示报复。
……
想起这些往事,观主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又劝了师父几句,却只换来那团黑雾的叫骂声。他无可奈何,只好退到一边,看了会儿浮门长老们布阵诵经,竭力净化黑雾,最终从原路返回到浮云观中静室,元阳回到肉身之中,缓缓地睁开眼睛,又无奈地叹起气来。
他原本是宋凌的关门弟子,自然是浮门内门中人,也曾前程无量,只是当初年少无知,顾念师徒情分,一时不忍,偷偷助师父元魂脱壳,铸成大错,被逐出内门,发放到浮云观中戴罪修行。
这么多年来,他诚心悔过,钻研道术,成为一观之主。只是,究竟师徒一场,眼见师父道心陨落如此,他又哪能完全置身事外呢。
第20章
眨眼间,十五的元宵节便到了。
这日洛金玉醒得早,颇有些精神力气,又见窗外的日头不错,想起沈无疾说过的话,便自行梳洗一番,推门去院里见见天日,晒晒太阳。
不料他刚一推门,便愣在那,看着在院中穿梭忙碌的下人们。
这些人在院子四处悬挂彩灯,却又一言不发,静悄悄的。
西风背对着门口,正指着位置让人去挂灯,忽然见人使眼色,回头一看,忙跑到洛金玉面前担忧地问:“还是吵着公子歇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