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冲过来,朝他面上便是一拳,将他按在地上,红了眼地揍。
……
“你是否与方茂华有过争执?”
“是。”
“方茂华未婚妻张氏是否曾与你私下会面。”
“是,但€€€€”
“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是。”
“木钗是否你亲手所削?”
“那是我贺我娘生辰……”
“本官再说一遍,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怎有大人你这样问案的?你故意断章取义,扭曲意思,是何道理?”
“本官问案,轮得到你这个丧尽天良、辱人|妻女、道貌岸然的淫棍质疑?!来人,将这到了这儿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厮先过十大板,叫他松松皮!”
……
来福似是比自家老爷更殷勤体贴,想到太晚了服药,夜里容易闹腾着要小解,生怕他夫人因此着了凉(夫人着了凉,老爷就不高兴,老爷不高兴,府里谁都很难高兴得起来),便早早就算着时候守着药熬好,老爷刚吩咐,他就应了一声,说立刻能端来。
老爷见他如此懂事体贴,颇为欣慰,先赏了他钱银,又神色一变,狐疑地望着他,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你倒是比咱家还殷勤。”
来福已经习惯了,闻言不慌不忙地道:“夫人是老爷挚爱,老爷是小人恩人,小人侍奉夫人便如侍奉老爷一般上心。小人不过是急老爷所急,其实小人哪儿懂心疼人,是老爷心疼夫人,方才叫府里一众人都格外敬重夫人,说来说去,都是因老爷而起。”
老爷闻言,阴转晴道:“哼,口蜜腹剑的家伙!去吧,药别凉了,带点儿蜜饯。嗳!罢了,夜里别吃蜜饯了,牙疼。多放些蜂蜜在里面。”
“嗳,小的知道。”来福忙揣着赏钱就出去了,端了药,送去夫人门口,敲了敲门,叫了两声,等了一会儿,都没听到回声,一时以为夫人不在房中,怕药凉了,便自个儿推门进去,还好门没闩,夫人很少闩门。
不料他一进去,刚把药在外室桌上放好,正要出去寻人回来吃药,就听到屋内传来了极轻微的一声响。
来福到底是在沈无疾府上当差的,他为人机灵,耳朵也极灵,听到异响,一怔,循声望去。
可他倒丝毫没以为是他夫人发出来的声音,因除了特殊情况外,夫人的作息十分规律,这还远不到夫人睡下的点儿,二来,夫人若在屋内听到了自己叫他,无论有什么事,哪怕正被老爷又气了个狠的,也不会迁怒到其他人的身上,该应还是应的。
至于小偷……哪个不长眼的敢来这儿偷东西?就是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难道还能给他一并插上翅膀飞进来?平日里就不说了,今日府外御林军,府里锦衣卫,别院还有一位武林盟主呢!
来福是怕这屋里有老鼠!
虽说因老爷的挑剔,管家对中院下了一百二十万的心思,可老鼠这东西不长眼也没有心,万一偏偏就乱窜进来了呢?
他便眉头一皱,蹑手蹑脚地朝里走去,目光所及,兀的一怔,低声道:“洛公子?”
洛公子没有理他。
来福想了想,也不管了,转身就往外跑,一路小跑到老爷房里,推开门,赶在老爷发火前嚷嚷道:“您去看看夫人,他不知怎么的€€€€”
沈无疾没等他说完,就已经推开他,也一路小跑,往中屋进去,找到洛金玉,见人竟蜷缩在内室角落地上,屈膝抱着头,手指死死按着自己的脑袋,指尖泛白,浑身战栗不停,极痛苦难耐的样子。
“金玉!”沈无疾失声叫道,一个箭步上前,蹲在他面前,将人搂在怀里,脸贴上他额头,更为震惊,低头这才看到洛金玉的脸色。只见洛金玉面色如纸,冷汗涔涔,一双眼原本紧闭,此时缓缓睁开,却很是茫然空洞的样子,红着眼尾,泪光粼粼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似的,甚至打了个冷战,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有些畏惧模样。
其实这也并非是第一回 了,甚至不是二回三回,洛金玉私下里经常会如此。当他一人独守时,若没有及时转移注意力,只要一想起那件事前后经过因果,他就会这样痛不欲生。
最初时的几次三番,他甚至已抱了求死决心,迫不及待就想要结束一生,去黄泉路上追寻母亲,向她磕头谢罪,可也正是他母亲“救”了他。
他一想到母亲,又不敢自杀了。
身体发肤,受之母亲,他怎敢毁之?
他甚至连寻死的资格都没有。
后来,洛金玉也习惯了。
这样的痛苦,熬久了,总会有暂歇的时候。到那时候,他就默默起身,整顿衣冠,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
他甚至觉得,这是他该受的天谴。
他人孝母,他却连累母亲不得善终,不该受天谴吗?
今日他正默默煎熬于心中炼狱,忽然听得几声急促呼唤,接着便被一个干燥温暖的怀抱拢住了,背上不轻不重地按着一只手,一股暖流涌入心窝,又随着血液流窜四肢。他不由得一怔,抬头望去,望见一张模模糊糊的面庞,却也不知道为何,看不清,可却又直觉再熟悉不过,也再安心不过。
“嗳……”沈无疾一面以内力为洛金玉暖身,一面心疼得无以复加,贴着他的额头,低声道,“你这是要心疼死咱家,咱家活该上辈子欠了你的,你还不如索性杀了咱家呢……金玉,你回过神来,听得见咱家说话吗?金玉?”
沈无疾心急如焚地呼唤着洛金玉的魂,又不敢声儿太大,怕惊着他,只能低低地叫,一声接一声。正叫着呢,沈无疾忽然一怔,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地看着将头往自己怀里埋的洛金玉。
天地良心!不是他摁的!
是洛金玉自个儿忽然埋进去的!
埋得还忒紧!
沈无疾震惊之下,本能地往后缩了缩,更让他震惊的事发生了!洛金玉竟追了过来,再一次牢牢地将头埋在他怀中!
天老爷!
“心肝儿!你怎么了!”沈无疾惊慌无措、语无伦次地叫道,“金玉你别吓咱家,你怎么了?金玉!嗳!咱家、咱家……小祖宗哎!”他急得都要哭了,“这忽然的,好端端的,怎么了?!”
洛金玉其实仍没认出来这是谁,他的脑子里一片乱麻,只想着死与不能死,只想着人世浑沌丑恶,肮脏腥臭,只是他冷,太冷,极冷,这时忽然有一热源,叫他情不自禁地接近。
人到底都是求生的,哪怕脑海中再颓唐丧气不过,身体仍发自本能在寒冷中寻求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