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金玉讪讪道,“倒也没有,只是忽然……”
“忽然”?当然要忽然,否则谁知道你肯不肯来!沈无疾在心中猖狂得意于自己的阴险毒辣……啊,不,是机智聪敏。
总之,打铁要趁热,先将这呆子带来父母面前过过流程,日后这人要悔婚的话,更得多掂量几分了,桀桀桀桀桀……
沈无疾怀着这样的小心思,赶紧拉着洛金玉往其中一间殿里走。
€€€€恰恰好,就是明庐藏身的这间。
明庐也是一怔,急忙越发屏住呼吸,暗中偷看。
沈无疾拉着洛金玉走到一处,指了指上面的长明灯,道:“喏,我爹和我娘。”又指了指旁边,“你娘。”
洛金玉:“……”
沈无疾说着说着,就思维涣散起来,自言自语道:“希望我爹娘已经和你娘处好了关系……”
洛金玉:“…………”
沈无疾回过神来,对洛金玉道:“怎么的,是你来说,还是咱家来说?”又道,“这儿没别人,那些小沙弥不会偷听,说得。”
洛金玉无措道:“说、说什么?”
“你不知道要说什么?”沈无疾意味深长地看他。
洛金玉:“……”
沈无疾立刻哀怨起来:“说你始乱终弃……”
“别胡说!”虽然洛金玉并不信神鬼,可到底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本能避讳。当着自己与沈无疾的父母面前,哪能任由沈无疾又如此口无遮拦?
沈无疾忧愁道:“难道咱家说错了吗?那你来说?”
洛金玉不是扭捏的人,只是有些害羞,他沉默了一阵,微红着脸,深深呼吸,下定了决心,跪在面前的蒲团上,仰着脸认认真真道:“娘,儿子带……”他犹豫了一下,斟酌了一下,道,“带您的儿媳来见您。”
沈无疾也不在意“儿媳”还是“儿婿”这类称谓,听着这话,嘴角都要翘到眼角了。
“他姓沈,名无疾,二十一,京城人氏……”洛金玉说到这里,就被沈无疾打断纠正:“不是。咱家祖籍河南。”
房梁上的明庐顿时瞪圆了双目,心都漏跳了几拍,死死盯着沈无疾看,仿佛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洛金玉倒是没多想,只是点点头,继续向他娘禀告:“如今在司礼监做事,家中……”他也不知沈无疾家中还有哪些人,隐约听各处隐晦暗示过,好像沈无疾是孑然一人……
沈无疾见他犹豫,便接过话来,道:“咱家家人都死了,咱家是孤儿。”
洛金玉下意识道:“抱歉。”
“没什么。”沈无疾忙道。
洛金玉又看向沈无疾爹娘的长明灯,恳切道:“小生洛金玉,祖籍晋阳,今年十九,暂无功名在身,家中人也早已亡故。但小生向二位保证,日后此生一定对无疾一心一意,请你们答应这桩婚事。”
沈无疾忙在一旁道:“答应,答应,肯定答应,哪儿有不答应的!”
洛金玉:“……”他脸更红,转头看这不知羞的人,低声道,“你也跪下。”
沈无疾哪敢不从,立刻往旁边的蒲团上扑通一跪,热切地对着洛母叫道:“娘!”
洛金玉:“……”
明庐:“………”
这人改口也忒快!洛金玉很是难为情,低声道:“你、你先别……”
“早晚的事儿,一家人,讲究那些?”沈无疾这赖皮撑着道,“何况,咱家又不是逼你现在就改口,咱家自个儿叫自个儿的,咱娘都没反对呢,哪儿轮得到你反对?”
洛金玉:“……”
我娘倒是怎么反对?!他哭笑不得,懒得和这无赖胡说。
沈无疾得了这天大的便宜,心里爽气得不行,想了想,又道:“话都说到这儿了,金玉,咱家就当着父母们的面儿,还有些事儿,都告诉你。虽也不是很要紧的事儿……”
洛金玉看向他,关切道:“什么事?你且说。”
沈无疾的笑意敛去些,忽然叹了声气,道:“是关于咱家的身世。”
洛金玉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仍然认真看着听着,梁上的明庐却吊起了一颗心。
“咱家的身世,其实,说起来,也能与你攀上千丝万缕的干系。”沈无疾有些心虚,赶忙又道,“自然,这么说,也是给咱家自个儿脸上贴金……”他犹豫着,斟酌着,缓缓道,“咱家家人也是因曹国忠的私心才遭了灭门之灾。”
明庐:“……”
洛金玉的神色顿时讶异无比。
沈无疾低声道:“虽然咱家的父母只是乡野农夫农妇,可却与河南大儒明家有些远亲干系,当年明家得罪曹国忠,曹国忠灭他满门,连带咱家这儿也一起杀了。咱家侥幸才逃了出来,之后四处流浪,再被人骗了卖进宫里。”
洛金玉没料到沈无疾竟是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身世,又想到自家,一时间心中思绪万千,又是感伤,又是怜爱,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腕,关怀地注视着他。
沈无疾正要再说话,忽然眉眼凌厉,扭头看向身后房梁,挥袖向那扇去掌风,一面将洛金玉护在身后,起身骂道:“什么宵小也敢在咱家眼皮子底下藏身?滚出来!”
只见那房梁上的黑影闪了闪,人落在沈无疾面前,满脸都写着震惊、疑惑、难过、不可置信。
沈无疾看清了这人是谁,先是一怔,随即皱眉,防备道:“你怎么在这?”
洛金玉在沈无疾身后也看见了那人,也讶异问道:“师哥,你怎么在这?”
明庐却好似没看见洛金玉似的,一双眼发红,死死地盯着沈无疾,攥着拳头,像在做梦,好半晌,哑着嗓子问:“你爹娘叫什么?”
沈无疾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哪儿不对劲,正思索着,听见洛金玉恍然大悟道:“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