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金玉点点头:“你别酗酒。”
明庐笑了起来:“放心。”
说完,他也不废话,转身就走了。
明庐离开后,洛金玉正斟酌要如何开口,沈无疾温柔问道:“金玉,你还要和娘说会儿话吗?刚好端端的,忽然就被打断了……”
洛金玉讶异地看他:“你怎么是这样态度?”
沈无疾也很讶异:“怎么了?哪儿不妥吗?”
洛金玉也说不出哪儿不妥,犹豫道:“你是不信师哥所言吗?”
“信啊。”沈无疾坦然道,“他虽然在男女事上多情薄幸,可听说其他品行都不错,急公好义的,又是得你信任的师哥,想来他没必要捏造事情来攀附咱家这一个太监。”
洛金玉问:“那你是对师哥和先生心怀怨恨吗?”
沈无疾摇头:“又不是他们想家破人亡,怪也只能怪曹国忠。那种场面,能自个儿逃出去就不错了。”
洛金玉更加迷茫:“或许是我冒昧,可我见你姿态,好像并不怎么真正热切。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就是……就是觉得……你好像将他们当外人了。”
“咱家和他们二十数年不相识,他们不就是外人吗?”沈无疾理所当然道。
洛金玉:“……”
沈无疾见他神色,怕他不高兴,忙搀着他的手臂,柔声道:“咱家倒也能装出哭天抢地的模样来认亲,可在你面前,咱家不愿意这样哄你。事实上,咱家听闻自己身世,是有些惊讶,却又不是十分惊讶,毕竟咱家也是见惯风雨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嗳,也就那样儿。”
“……”洛金玉艰难道,“那是你亲爹和亲哥哥,和其他事怎能相提并论?”
“咱家认啊,刚不还问候父亲和兄长了吗。”沈无疾道,“也没和你说过,你洛家的案早就能翻了,待你这案翻了,就恢复洛家名声。如今明家也有后人了,就连着他们一起恢复了,确实是好事,双喜临门。”
洛金玉:“……”
说得是很好,可怎么就……
“你也是明家后人。”洛金玉道。
沈无疾淡淡道:“是啊。”就没有下文了,好像这事儿很不值一提。
洛金玉:“……”
沈无疾察言观色,问:“你觉得咱家冷血?”
洛金玉犹豫着摇了摇头:“如你所说,你与他们二十数年不相识,一时……也是正常。可我恐怕你心中还是难受的。”
他将心比心,若换了是自己,必然心情极其复杂,又是感触,又是感伤,哪怕没有立刻抱头痛哭一场,倾诉这许多年来的遭遇,也怎么都……总之不会是这样微妙的样子。再者说了,沈无疾平日里明明是那样感情充沛之人,丝毫小事也要哭闹哀嚎一场的,怎么这时候倒镇定得仿若事不关己?
因此洛金玉担心沈无疾只是在自己面前强撑着,实则独自内心里还是难受的。
两人既已互通心意,来日更是夫妻至亲,洛金玉自己难受时渴盼沈无疾的陪伴与开导,也希望在沈无疾难受时,自己同样能为其分担一些。
沈无疾却一怔,反问:“咱家为什么要难受?这不是好事吗?”
洛金玉:“……”
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和沈无疾说了。
“你别操心了,顺其自然吧。”沈无疾反过来安抚他,“你再和娘说会儿话?不说了,就去附近吃些斋饭,这寺里人烟鼎盛,周围斋饭也做得不错,也到点儿了,别饿坏了肚子,咱家心疼。”
洛金玉:“……”
总之,这事儿就这样突然发生,然后因沈无疾不冷不热的态度,给搁在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回府后,明庐去找沈无疾,沈无疾都含笑关切地答,挑不出错处,却就是给人一种隔靴挠痒的焦躁感。
明庐只好强自按捺,装作没察觉沈无疾那亲缘淡薄的态度,仍亲热拉着他说话,可没说得几句,沈无疾忽然话锋一转,反过来拉着明庐的手,亲热道:“哥,这时候相认,倒确实是件好事儿,弟弟有一件事,正好要请家人做呢。”
明庐虽然生出不祥之感,却还是问:“什么事?”
沈无疾越发热情,又有些扭捏,道:“不就是你亲弟弟和你师弟之间的婚事吗,嗳,咱家本还愁呢,咱家和他都是没有家人的,过三书六礼虽也能请媒人来做,到底是不太爽快,金玉那人你也知道,嘴上不说,心里却很在意这些礼。如今有了哥哥你,咱家这边也算是有人了。”
明庐:“……”
他仔细地想了想,将手往外抽,笑道,“我忽然想起,宋凌那好像有点事找我……”
沈无疾眼疾手快地将他的手又给拉回来,抱在怀里,紧紧揣着,满面烂漫亲热,嗔道:“说弟弟的婚事呢,论什么外人!”
“……”明庐道,“我内急……”
“憋着!”沈无疾瞬间变脸,冷眼瞪他,“就你事儿多!要茅厕还是要弟弟,自个儿选!”
明庐:“……”他动作一僵。
沈无疾眨眼又恢复了春面笑意,柔声道:“咱家就知道,做哥哥的,就是疼爱弟弟。”
明庐艰难地尝试着把自己的手给抽出来,干笑道:“也看是什么事儿……”
沈无疾装作没听到,继续抱着他的手,自说自话:“咱家请人算过了,后天是个好日子,宜提亲,宜过礼。”
明庐不肯信,问:“你找什么人算的?这事儿不能急,还是得找个靠谱的,别信那些个路上骗钱的江湖技俩……”
“钦天监。”沈无疾收了笑容,冷冷道,“这还信不得,你是要咱家自刎去找阎罗王算?”
明庐:“……”
沈无疾见他左右推搪,脸色大变,将他手臂扔开,甩袖背过身去,冷哼道:“也罢,咱家什么身份,也敢攀你河南明家的亲?”
明庐:“……”他勉强找回些神智,咬牙道,“月儿,你也别来这招……”
“哼,什么招?”沈无疾回头,冷眼看他,“咱家自幼颠簸流浪惯了,被阉被打的时候也没个哥哥父亲来救,这时候好容易日子过好了,倒在乎起你什么哥哥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