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命 第271章

搀扶他的那小童生怕旁人听不到似的,立刻扭头对着围观众人叫起来:“他嫁给了太监!他和沈公公几个月前成了亲!这回沈公公来梅镇,其实是来找他的!”

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瞠目结舌,议论纷纷。

接着,又有人附耳窃语,不多久,忽然有人叫起来:“对啊,他是自愿的!”

“我也看到了,他自己说要嫁的!”

“我还纳闷他怎么如此自告奋勇呢。”

“他是听说嫁给蛟仙,侍奉左右,待十年后便也可成仙,这才自告奋勇的,我知道!”

说着说着,又有人谩骂起来,好似当真有那么一回事,洛金玉好似真是占便宜不成,还要倒打一耙。间或夹杂着对洛金玉与沈无疾这惊世骇俗的婚事的议论。说是议论,皆是露出不可置信的狰狞扭曲神色,肆意嘲笑,毫不遮掩对洛金玉的异样与轻蔑的目光。

好似,洛金玉与沈无疾成亲一事,比他们为供奉蛟仙求得庇佑而沆瀣一气、滥杀无辜或明知身边为此滥杀无辜,却装作事不关己,只闷声得利的事,要更值得被看不起多了。

洛金玉讶异地看着这些颠倒黑白之人,一时之间,心绪万千,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君天赐望着他,露出浅浅淡淡的笑意,轻声叫道:“子石。”

他俩离得近,洛金玉听见了,转头看他。

君天赐很是温柔地问:“看见了吗。”

看见了吗,这就是人,愚昧,自私,如猪狗一般爱成群结伙,将有利于他们的归结为理所当然的道理,不利于他们的则统统都是狗屁。什么天理……这世上没有天理,只有弱肉强食,只有哪边人多,哪边说的就是道理。

要赢,只有一个法子,就是都杀了,让他们都成为死人。死人比活人可爱,死人看着要比活人顺心多了,死人虽会腐臭,却永远不会散发出活人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冲天恶气。

事实上,君天赐已经想好如何让这恶臭冲天的梅镇能恢复宁静温馨的法子了。

东西脏了,下雨冲冲,不就好了?

太脏了,就用鲜血来冲冲。

皇上怕的只是史书上说他在位期间滥杀百姓,激起民变,可若朝廷没有杀百姓,没有民变,有的只是“世道报应”呢?

€€€€在来这儿的路上,君天赐坐在车中,闲着无聊,已为梅镇上下选好了灭城的黄道吉日,只等将这儿安抚平静,外来的人都撤离了,就将毒撒入城中水源,送他们一起去侍奉蛟仙。

届时,没人能将此事与他联系到一起,也不会与朝廷联系到一起。

这么解决,比洛金玉要省力多了,比沈无疾也聪明多了。

何须和愚民们徒废唇舌说些废话?这世道向来拼的就只有谁更狠些,谁更厉害些,何时拼过谁更正义些?

第172章

世间从不缺“人精”, 且梅镇也不算太大, 自洛金玉返回来, 在官衙门口击鼓不久,这事儿就传遍了镇里上下, 平日里凡事牵头的本地几大氏族长辈们便急忙聚到一起,商议此事。

商议来, 商议去, 就觉得还是倒打一耙最能破如今困境。

梅镇离京城远, 他们以往不曾太听闻洛金玉的名声,因此并不知这人性情, 只当洛金玉是要为自个儿当日受辱一事纠缠, 倒不曾多想到洛金玉还要管以往那些祭神之事。

因此他们商议, 到时反正绝口不认,虽那沈无疾与锦衣卫们亲眼见着了送亲队伍,这个不好狡辩, 可若细说起来,就非说是洛金玉自愿的, 并且绝不承认是要将人沉江,只说送去蛟仙庙里面侍奉修行。

如此一来,哪能怪他们?

他们议定好了,就立刻私下里去找人传话了,让上下族人都记住这些,届时别说漏了嘴。

在洛金玉与君天赐等人对峙于官衙大鼓前时,梅镇里早已在各种通传了, 如今老者一来,借着小童的嘴嚷嚷,一直围在这儿看热闹、尚且来不及被通传到的这些镇民们也立刻就懂了意思,跟着起哄。

王大人也不是傻子,见状,心中明白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只做出认真问案的模样,放纵众人嚷得差不多了,这才一拍惊堂木,装模作样地喝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他说话倒还不太管用,直到那老者使了个眼色,众人才安静下来。眼见有了法子对付这不知好歹的书生,众人放下心来,望着洛金玉的眼神都颇有些轻蔑得意,既是因这事儿,也因刚刚听闻的洛金玉与那太监沈无疾成亲的事。

现如今,他们倒不担心这案子了,更想好好地嘲笑一番这好端端男人为攀附权贵而嫁给一个阉人的奇闻怪谈。更有人联想到当日洛金玉被扮成新娘、涂脂抹粉、穿上凤冠霞披的模样,一时间也不觉得这姓洛的是被迫的了,只觉得说不准这姓洛的高兴着呢!说不准,这姓洛的就是有那癖好呢!

君天赐默然地瞥过这些人的神色变化,哪能嗅不出他们那铺天而来的恶意,更是觉得疲倦又厌烦。

王大人问道:“洛金玉,你有何话要说?”

洛金玉淡淡道:“我与沈无疾是成了亲。”

他这话一出,堂下顿时如同炸开了锅,再度议论起来。本来这些人还以为洛金玉与那沈无疾成亲的事多少有些杜撰成分,或是藏于私下里见不得光的事,不料本人却如此不知廉耻地当众承认了!当真是不要脸!

这一刻,他们几乎已经完全不觉得当初强迫洛金玉扮女装嫁给蛟仙算什么事儿了,更不能算是他们的错了。

王大人又任他们议论嘲笑了片刻,方才再度拍惊堂木。

洛金玉并没在意那些人的议论,见安静了,继续淡淡道:“一则,我与沈无疾成亲乃当今圣上亲自主婚,京城婚署官衙中过了文书,盖了印,没有任何不妥。二则,我既与沈无疾成了亲,又怎会再主动愿意嫁给你们所谓蛟仙?岂非自相矛盾?”

老者冷笑道:“你为鲤鱼跃龙门,身为男子,连太监也嫁得,如今听得侍奉蛟仙便可一步登天门,又如何会不愿意?寻常人,哼,倒还不见得做得出你这事来。”

洛金玉正要说话,老者又道,“若你坚持说你是被迫,你倒是拿出证据来,谁能证明你是被迫?沈公公当日来时,只见到你穿金带银,稳坐轿辇,可没见过你被迫。”

洛金玉皱眉道:“你这是胡搅蛮缠,你们上下一心,串通口供,我自然是拿不出人证物证,可任谁都看得出此事若按你们说的那样,根本就不通情理。”

“那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老者冷笑道,“按照情理,也没有好端端的读书人会甘心嫁给一个太监,且还丝毫不觉得有辱家门,于众目睽睽之下说得掷地有声呢。”

他说这话时,语气格外怪异,更是刻意斜着眼去看洛金玉,鄙夷挑衅之情显露无疑。

若换了寻常男子,就算与沈无疾乃情投意合,被人如此对待羞辱,也会觉得面上无光,难免露出讪讪之色,然而洛金玉却又岂是“寻常”之人?

他受此待遇,心中并无丝毫受辱之委屈难过,反而露出比这些人更为鄙夷神色,带着几分发自真心的困惑不解,高声道:“我与沈无疾各无妻室子女,是否婚嫁,婚署与皇上都没有异议,倒不知你诸位有何异议?你们信奉邪神,贪图来历不明之赃物财礼,更为此上下串通,谋害无辜之人,如今事迹败露,没有半丝羞愧之情,竟还敢说我有辱家门?依我看来,你们诸位如此,便是连家门都没有的猪狗禽兽!”

说完,洛金玉愤愤甩袖,冷冷道,“我此言,恐还有辱猪狗禽兽。你们如此行为,恕我直言,尚且连猪狗都不如。”

此言一出,群情沸腾,众人哪甘心受他如此羞辱,纷纷破口大骂,其间什么低俗粗鄙之辞都有。

那老者更是身体颤抖,指着洛金玉,尖声道:“洛金玉,你枉读圣贤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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