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
咱家稀罕你剥桔子?
咱家稀罕的分明是你的身子!
就是这辈子不吃桔子,咱家也得牡丹花下死,做个风流鬼!别指望咱家为了几口桔子就罢手!
于是,沈无疾白日里主动给洛金玉剥桔子,夜里什么金的银的玉的玳瑁逐一试来……
时光飞逝,又到了年关。
今年的沈府过年,可比往年热闹喜气儿多了,处处张灯结彩,大门都重新刷过一遍朱漆。知道的是他家过年,不知道的,还以为贵府有人成亲。
年三十,沈无疾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宫中侍奉皇上,逢迎达官显贵们,好容易等散了场,他还得回司礼监陪那群“无处可去”的光棍儿们吃喝一阵贺辞新年辞旧迎新。
€€€€年底事儿多,沈无疾大半月都没空回家了,夜夜睡在宫中的值房里,炭盆虽烫,那被窝与他的一颗心,却凉得不能再凉啦!
好容易捱过来,今儿就能回去啦!
席间诸位大监们哪能看不出这人归心似箭呢,纷纷出言调侃。
今儿过年,沈无疾也不与他们摆架子分上下讲规矩,他们调侃他,他也不恼,只一一笑骂回去,嘲他们这是饿惯了的汉不知饱惯了的汉平白挨饿后的难受,再换个比方说,这人若打小吃草也就罢了,后来吃过了荤腥,尝过了肉有多香,哪还能忍得了茹素的苦日子?
听了这话可还能忍?刘公公故作刻薄样子,斜着眼瞥沈无疾,憋着笑意对身旁人道:“古人有诗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真是将人得意起来的样子写得淋漓尽致。”
其他公公也憋着笑附和:“可不是嘛,看咱沈公公就知道了。”
“咱沈公公可不要‘看尽长安花’,”展清水也跟着挤兑道,“他呀,看他家那朵金花玉花就够啦。”
沈无疾“哼”了一声,越发得意。
众人挤兑他一阵子,倒也都有眼色,全是人精,话锋一转,故意嗔说最近都留在宫中忙事儿,低头不见抬头就见沈公公,见得都烦了,只要一见着沈公公,就立刻要想起一大堆子公务来,年都没法儿过了,因此催着沈公公赶紧回府去,这几日可别在众人面前晃悠了,让大家舒舒服服地拖几天公务,过个懒散大年。
这可太中沈无疾下怀了!
他生怕时机稍纵即逝,立刻叫人拿来干净的碗和酒坛子,拎起坛子倒水似的,干干脆脆自罚了三碗酒,喝完将碗一放,拱手说了两句吉祥祝贺的话,转身就走,装作没听见身后那群家伙的哄堂大笑声。
€€€€笑呗,哼,等你们今晚各自散了回去睡冷被窝,看你们还笑得出来!
沈公公很是冷艳地如此想。
沈无疾催着轿夫将他快快送回府,还未到家门口,就听外头跟着一路小跑侍候的小宦奴含着讨好又暧昧的笑意道:“干爹,您快看,家门口可有人等着您呢。”
沈无疾虽酒量不差,可宫宴上陪着贵人们喝了不少,刚在司礼监为早退赔礼,一口干了三大碗酒,怎么也有些上头,他本坐在轿子里面闭目养神,听到人说这话,睁开眼睛,掀开轿子的小窗帘去看。
远远的,就见着了自家府门口挂着好几串大大小小的红灯笼,夜里也亮得和白昼似的。京城雪厚,此时也已被小厮们扫好了,整整齐齐堆在路旁,台阶下的石狮子旁边,还不知是谁堆了几个神态憨憨的雪人。
洛金玉被西风、来福几个簇拥着,站在门口等着沈无疾。
沈无疾望着自家门口那温馨样子,一时有些发酒怔,如在梦中似的。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一面道“停轿”,一面也不等轿夫反应过来,嘴里话音还没落,就急着伸手去掀轿子门帘,长腿已迈了出去。
跟着的小宦奴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拉着轿夫让停,一面去扶沈无疾:“干爹慢着点儿,喝了那么多酒呢,这轿子多高,别踩空了摔着……”
沈无疾哪还管他,把他手一把打开,下了轿就往家门口跑。
小宦奴哪见过他这失态的样子,就怕他发酒疯,急得跟在后头追。
也没跑几步,就到了沈府门口,沈无疾急得一步踩着两阶地上去,一面解了斗篷,将洛金玉给包裹住,嗔道:“站这儿做什么?咱家还能不认得自家的路?站多久了?”
洛金玉能被热死,他本就穿了厚厚的棉衣,带着绒帽子,披了白裘,手里还被西风强塞了小暖炉,门房还将自个儿的小炭盆子拎在门口放着。如今他又被沈无疾不由分说地多焐一层斗篷,额头都冒汗了。
自打洛金玉去年踏进沈府的门,沈府上下就迅速地将他当第二位主人看待。再到后来,洛金玉与他们老爷成了亲,又“离家出走”过一次,再跟老爷回来后……洛金玉已不是他们的第二位主人了,是第一位。
如今沈府上下,都拿夫人当宝贝供着哄着。
一则怕夫人待得不高兴,再“离家出走”,老爷要发疯;
二则,夫人确实是个宝贝,这半年来,老爷似换了个人似的,整日里笑得慈眉善目,大多数时候说话都和风细雨,甚少再与他们无理取闹,整个人都要变成弥勒佛啦!
当然了,还有三则……哄夫人时自个儿也能高兴。
夫人忒好哄,与他说话时,他必会用那双澄明眼睛认真地看着你,无论说什么,都听得特别仔细,绝不糊弄,也绝没有架子。
听他说话,那更是好,他可当真博闻强识,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叫人增长见闻。若是难得说到他不太懂的,他就立刻记下,回头查阅书籍,非得弄明白了,再来拾起话头继续讨论。
€€€€沈无疾却哪管那多,正要骂西风和来福没眼力见,不知拦着洛金玉吹风,洛金玉道:“我们是刚出来的。门房远远看见你的轿子,我们才出来,哪会一直愣愣杵在门口做门神?”
“你们这样就不像门神了?咱家自个儿不知道进去吗?要你接?今儿下雪又刮风,冷着呢。”沈无疾心疼道,“有心了,快进去吧。”
西风今日穿着红色袄子,很是喜庆样子,和年画上的娃娃似的。他在旁笑着凑热闹:“儿子也陪爹一块儿等您呢,也有心了。”
“呵,你?你等我干什么?等我大过年的骂你?”沈无疾登时白他一眼。
“大过年的,你在说些什么胡话?”洛金玉闻言,立刻瞪他。
西风和来福都低着头憋笑。
沈无疾:“……”
行吧,如今沈府不是他作主的地儿了,满府上下,都能狐假虎威,往他头上骑!哼!
一行人热热闹闹地往里走,走到门口,沈无疾又停下脚步,望着柱子上的春联,细细辨认:“你写的?”
洛金玉点点头,有些惭愧:“写得不好,不及请外面老先生们写的,但我又想自己写。”
“哪里不好?再好不过了。可见你的手也越来越好了,是好事儿,咱家高兴。”沈无疾急忙握住他的手,揣在心窝里暖和着,想了想,又故作生气,道,“咱家最憎你这样儿的了,分明写得比别人都好,还非得假谦虚,说‘哎呀,写得不好’,那咱家那字儿算什么?狗爬?还有,你是不是以前也会那样,在学院里考完试,就说‘哎呀,这次我考得好像不好’,结果每回仍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