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疾这阵子正有些闲,见有热闹送上门来,急忙回宫去找展清水说道。
展清水乍一听他说何方舟形容憔悴,就急忙追问怎么回事,等到听沈无疾说是为了明庐那混帐,他顿时拍案而起,正要往外冲,沈无疾忙拉住他,说:“那姓明的负心汉不在京城,他怕是自知咱家知道了这事儿饶不了他,因此早就脚底抹油的跑啦,只给他那老父亲留下一百两,啧啧……现如今的一百两,顶得个屁啊?他倒是会想!咱家给他一百两,叫他把他那罗里吧嗦的爹领走,他干不干?”
他当时回到家,就见那被不孝子抛下的老父亲唉声叹气的晦气样儿,还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登时防备心起,横眉竖眼的正要抢先发作,绝不肯吃半点亏,洛金玉急忙将他拉到一边,说这回不是为了他这个不孝子,是为了另一个……
展清水将脚一蹬,急道:“谁去找那个王八蛋?咱家去找何方舟!”
毕竟沈无疾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亲眼见着何方舟有五分快死了,便自然要向展清水说得人已经基本死得没救了,哪能叫展清水不急。
“€€,他今儿有事,要亲自带人去办,你去东厂找不到他。”沈无疾道,“明儿再去吧。”
展清水怒道:“他都那样了,你还有事让他干?你什么人啊?”
“废话,他那事儿是他的事儿,朝廷的公务就不办了吗?要不要让东厂关三个月的大门啊?”沈无疾皱眉,“何况他整天在屋子里待着才更出毛病,出去散散心不好啊?”
展清水将信将疑地问:“什么任务,要他亲自去?”
“杀曹国忠。”沈无疾淡淡道。
展清水:“……”
片刻,展清水朝他大吼,“你倒是让洛金玉去散这个心啊!你是生怕他死得慢了吗?!”
沈无疾又怎能是这样不讲义气的人呢。
他自是知道没有想象的那么危险,因此才让何方舟去的。
他是为了试探君天赐。
而曹国忠早就功力尽失,废人一个,此刻更身处大牢之中,被拴得严严实实。
只不过,自打君天赐去接触过曹国忠后,四下里多了不少双眼睛盯着,像是在保护曹国忠。
这些人自然不是为了保护曹国忠这个人,而是为了保住曹国忠脑子里的秘密。他们似乎终于意识到了,曹国忠对他们自己而言是毒药是利剑,而对自己的敌人而言,也是一样的。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大奸宦,知道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沈无疾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何方舟问他要怎么办,他说不怎么办。
如今,曹国忠若活着,也再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对沈无疾这边不利的东西了,若死了,东厂最多治个办事不利的罪,还不能闹上台面讲,毕竟台面上曹国忠早就死了。
且现如今这个皇帝格外好哄,随便两句,事儿就过去了。
之所以沈无疾还留着那废物,不过是想着拿他钓钓鱼,想着总还有可利用之处。
现在这不就有了值得叫曹国忠为之献身的事儿吗。
第277章
虽然整件事说起来像“贼喊捉贼”、“监守自盗”, 但东厂不是没干过这事儿, 且还干得不少, 其实也不稀奇。
何方舟便依据以往经验,制定了计划。
无外乎扮成外来人, 先想好要祸水往哪引,接着迎头干便是。
前面尚算顺利, 可当何方舟来到曹国忠面前, 正要动手的时候, 本来披发垂头、看不清面目的曹国忠抬起头来,张嘴对着何方舟便吐出一股色彩艳丽的浓烟来, 何方舟始料不及, 虽及时后退几步, 可还是吸了些进体内,一时间便觉头晕脑胀,两眼冒星, 竟不知是何等迷雾如此厉害。
何方舟甩了甩头,将手上刀一提, 又要动手,却惊见曹国忠居然用力一扯,生生将拉住他的大铁链子从巨石、墙壁上扯了出来,两手一掰,更是将锁铐掰开了!
曹国忠不是功力尽废了吗?难道这不是曹国忠?
可何方舟匆忙看去,却又分明是那张熟悉的脸。
“呵,何方舟?”曹国忠开了嗓, 声音也耳熟得很,“别来无恙啊。”
说着,曹国忠目光一厉,面容狰狞,手背青筋迸发,利甲冒出,朝着何方舟扑了过来,“将耀宗还来!”
……
何方舟醒来时,是在一间陌生屋子里。
他觉得头疼,不由呻吟一声,捂住了额头。
趴在一旁睡着的年轻男子听到声音惊醒过来,急忙道:“方哥你醒了?别碰伤口。”
何方舟疑惑地看着他。
男子的相貌说不上很俊,可很干净,是叫人看着很舒服的样子,也叫何方舟一见他就觉得有股从心底里出来的亲近感。
展清水一叠声地问:“口渴吗?喝点水?喝了水,我再给你拧个毛巾擦擦脸。”
何方舟接过他端来的水杯,抿了两口,把杯子还回去。
展清水又去拧了毛巾来给他擦脸。
何方舟慢悠悠地擦了擦,将毛巾拿在手里,望着面前这年轻男子担忧又热情的面孔,终于没忍住,问:“敢问阁下是哪路英雄?”
展清水专注地望着他,本来嘴角含着笑,此刻逐渐地凝固了起来……
“啊?”展清水最终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怎么样?何公公怎么样?”
曹御医刚给何方舟望闻问切完,展清水就忍不住出声询问。
“唉……”曹御医先叹了一声气,把展清水给吓得差点灵魂出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究竟是如何?曹兄给咱家个准话!”
曹御医又想叹气了,憋着道:“展公公别急,曹某不是叹何公公的气……唉,罢了,是曹某的私事,在此不提。且说何公公,综合展公公与何公公所言,昨晚他发癔症,大约是中了菇毒一类。曹某刚也从何公公昨日的衣裳上寻得了些许粉末印记,得带回去仔细查验,才好知具体是什么菇毒。”
他叹气,却是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