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马车里传来一道叹息声,“熠儿,算了,我们走吧。”
叶熠手上动作一顿,抿紧嘴,犟脾气上来了,一把将九连环拍在马车上,就跳下了马车,“我去找他。”
“熠儿!”李岁安吓了一跳,赶紧要拉住车帘喊住他。
没想到外面还有一人也被吓了一跳。
裴晟对朝中局面一知半解,他只见几个被调往犄角旮瘩各地的哥哥信中都有提一句,最近边关不太平,他爹和他爷爷在饭桌上聊了起来,猜测如今形式,边关若是打仗的话,会派谁去。
结果第一顺位人选,居然是李泰安。
裴晟当时都惊了,忍不住道,“他不过是一个禁卫军统领,负责贴身保护皇上的,怎么可能去打仗!”
他爹却告诉他,你个瓜皮,李泰安打的仗可比你吃的鸟食多多了,人和搭档在边关被称作黑白无常,猛着呢!
裴晟晚上做梦都是李泰安被圣旨喊上战场,结果好端端的一个人去的,回来只剩一句冷冰冰的尸体,留他一个人在京城里,还被叶煊强行压着当寡夫,气的裴晟红了眼,醒来正好泰安换班摸上床要抱他,被他当头拍了一巴掌。
第二天,裴晟气还没顺,听说朱雀街来了新的戏班子,跑过去一看,好家伙,连着三天的《杨家将》《穆桂英挂帅》《杨门女将》,直把裴晟看的肝疼,一气之下差点就出家了。
最后听说普陀寺挺灵的,他去求了一个平安符,做了许久的争斗,别别扭扭的打算进宫给泰安,在门口就被突然跳下马车的叶熠吓得手一抖。
裴晟也没看清人是谁,恼怒的要骂,就被拉了过去,“来得正好!”
“我不信挟持了你,李泰安还不来。”叶熠冷哼了一声。
裴晟:“……”
……
宫门口一派鸡飞狗跳的热闹,这边叶煊自暗道转出的时候,谢玉舒仰靠在椅子上假寐,听到动静睁开眼,“子煊,你怎么来了?”
他有些惊喜的坐起身,眉眼间的疲惫一扫而空,叶煊却有些心疼,将他按坐回椅子上,伸手帮他揉按穴位,说道,“看来你先前说的内阁制度是时候提上日程了。”
内阁制度准确来说是姜鹤提出来的,他本意是吐槽各州的州府权力制衡的利弊,又随口延伸了一下,却被谢玉舒听进了心里。
他私以为,大梁朝堂延伸到如今百年,丞相的权力确实过大,上能监国下统百官,简直就是另一个名称的摄政王,以及六部制度同样承上启下,令所有权利都归于尚书手中,虽然权力集中后,执行力度上升,但欺上瞒下敛财等各种情况并不少见。
谢玉舒是从京中派往州府,又从州府调任回来的官员,所待过的岗位大大小小都有,他时任大理寺少卿之时,同样也发生过自己主审办理的案件,最后归功于大理寺卿,也就是他的上司头上。
还有豫王、齐王的谋反,都是策动的六部官员。六部官员权力过大,上头只有丞相一人压制,但凡有心经营,操纵一整个部署并不算难事,甚至六部官员自己就蝇营狗苟、结党营私,互相欺瞒、通风报信的不在少数。
李宪能在李岁安的身份上动了手脚,过了这么多年才东窗事发,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
谢玉舒早就拟好了改制的折子,废除丞相制度改立内阁,内阁以左右首辅为主,令选三至四名辅臣,直接听命于皇帝,其中所司和关窍可酌情再商量。
而除了内阁以外,谢玉舒还提议将吏部、兵部、禁卫军等部门的一些权力分出来,成立专门的纠察部门,负责对官员考核监督以及案件审理过程的监督,即都察司。
刑部负责审理法办,都察司负责监督记录,大理寺负责复审;有重大案件时,由三部门一起审理,判决下达之后送往内阁终审,得到皇帝谕旨之后,由禁卫军或兵部执行,其他六部配合——如此,一整套体系互相牵制,便合情合理了。
只是这样改革,势必会对六部权力造成冲击,一品尚书很有可能降级成为从一品或正二品,到时候谢玉舒这个主持变法之人,必定受到主要冲击。
历代变法者下场都不好,叶煊并不想那么快的动众人的利益,本来打算慢工温和的徐徐图之,先给六部降级,再建立都察司,最后才相应成立内阁首辅制度的。
可是看着谢玉舒这么疲惫的样子,叶煊摸摸将心中的想法推翻,打算在加快进程的同时想出一个不那么容易暴露谢玉舒的办法。
办法……还真的有一个,正好可以借此次事情发挥。
“玉舒,你这个丞相可能暂时没得当了。”叶煊按住谢玉舒的肩膀,紧张的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着词句低声缓和的说道,“我打算趁着这次事情借题发挥,先成立内阁,让陈三平入内阁为首辅,再找借口将他赶下来。”
谢玉舒看他这番样子,连装作生气都装不出来,笑着往后靠了靠,抓住他的手,对他眨了眨眼道,“那不正好。”
“不当丞相了,我满腔抱负无处可泄,那就只好,给你当皇后了。”
“……”叶煊垂眸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谢玉舒逐渐坐直身体,迟疑的看他,“你难道不同意?”
“不是。”叶煊幽幽的说道,“朕突然觉得,内阁和丞相,都不要也罢。”
“那不行,”谢玉舒否决,一本正经的道,“我若是没个一官半职的,便只能当个进士回乡,我夫人该多难过。”
叶煊挑起眉,“你哪来的夫人?”
谢玉舒也学着他挑眉,歪头看他,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不是?”
“不算,都没过门。”
“先前在乾元宫,我们可是拜过天地喝过交杯酒了。”谢玉舒眼神谴责,似乎在说“你这无赖怎么还不认账了”。
叶煊看着忍不住想笑,强行压下去,胡搅蛮缠的道,“那是朕与皇后的大婚,与相爷夫人有何干系?”
谢玉舒迟疑:“……那,我们再成一次亲?”
“好!”叶煊立刻应,还老神在在的道,“按照规矩,应当先下婚书,两家商量好订婚,挑好良辰吉日,先下聘礼,再回嫁妆,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喜秤挑帕,喝合卺酒,洒桂圆花生红枣,鸳鸯绣被翻红浪,方才算礼成。”
谢玉舒听前面就听出来这是将自己的话翻说,听到后面,脸颊生红,瞪着他,“□□耍流氓!”
叶煊情不自禁低头在他眼尾亲了一下,露出委委屈屈的表情,哑声问,“相爷莫非要做一个负心人,不准备给我名分了?”
谢玉舒忍了又忍,没忍住笑了起来,“给,我若是不给,陛下还不知要怎么作弄我了。”
他说着轻推开叶煊,从抽屉里拿出信纸铺开,研墨。
叶煊明白什么,胸腔突然鼓噪起来,半晌才局促的问,“你要干什么?”
谢玉舒叹着气,提笔道,“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写信给父亲,让他给我挑个良辰吉日,好上门提亲啊,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