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你找机会把十八守卫调离呢?恬期面色不显,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还是摇头,道:“我父亲是忠君之臣,我不能因为自己置陛下于险地,若是父亲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息璟皱起眉,心里有些瞧不起恬期,但见他这么可怜,又觉得到底是一个弱女子。
结果就在这时,弱女子忽然露出了决绝的表情:“殿下,我想跟你说个事。”
“何事?”
“我怀疑慎王腿是装的。”恬期一本正经道:“我觉得这件事陛下一定也不知道,所以才会容许他如此放肆。我想,若实在摆脱不了这个疯子,倒不如冒险为陛下试一试他,我改天偷偷把他的轮椅掀翻,让他摔在地上,到时候他一下子站起来,陛下一定会治他个欺君之罪,那我以后就不用提心吊胆了。”
“……”息璟像看傻瓜一样看着他,眼皮子抽了抽,忽然伸手点他鼻尖:“胡闹!”
说话就说话,戳人家鼻尖是几个意思?脑子有疾?
恬期抬手捂住鼻子,纳闷儿道:“我这个计策不好吗?”
“我警告你,千万不要故意惹他,到时候你有没有命能活下来都不知道!”外头传来了更夫的声音,息璟耳朵动了动,又对他道:“你不可以拿自己冒险,知道吗?如果想彻底甩掉我大哥,只有从父皇那里着手!你也可以请父皇下旨,让他禁足,他是君父,只有他才能管得住大哥。”
恬期十分坚持,一脸忠肝义胆:“总之,就算是我死,也断断不会把陛下置于险地的!”
“……”
息璟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往日他见到这般蠢笨的女人,早就不耐烦了,但恬期生的太好看,他居然觉得对方犯起蠢来还挺可爱,但可爱是真的,蠢也是真的。
“天快亮了,我改日再来看你,你不要做傻事,知道吗?”
他又捏了一下恬期的脸,直到他呲牙咧嘴的点头,这才从窗口离开。
恬期揉着脸愤恨。老色狗养出来的小色狗,一边把他当棋子,一边还要占他便宜撩拨他,真不是好东西!
来到窗前,已经不见了息璟的踪影,他关上窗户,察觉自己的猜测正在一步步的被证实。
息璟是真的希望利用自己来逼息旸犯病,甚至弑父。
息璟与息旸是对手,这一点可以确认。他今日故意与息旸错开大半个时辰才来,除了说明他忌惮息旸,还有一点就是,他是个谨慎的人。那么,假如息旸真的是装残,他肯定早就发现了,可就在自己提出要试探息旸的时候,他却反复强调,不可以招惹他,这就表明息璟一定通过某些原因,确定了息旸是真的残疾,而且对自己的腿很在意,如果拿此事试探,他会犯病。
自己的作用是把息旸变成一把捅向天子的刀,在这个任务达成之前,不能出任何意外,更不能被息旸杀掉,这就是为什么,息璟不让自己试探息旸的原因。
恬期靠在窗边,回忆今日院子里对息旸做的那件事,心头忽然不安了起来。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自作聪明的践踏了一个男人的自尊心,那个疯子,明明只要随便出手就把他拍死,却偏偏信了他虚伪的甜言蜜语。
恬期皱起眉,按了按闷痛的胸口,慢慢行到床前,含了一颗小药丸。
他脑子里反复闪过息旸跌坐在院子里的画面,想到他那句‘你希望我来吗?’,明明什么都看出来了,可他什么都没说。
恬期一直都觉得自己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是坏人。
但现在,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坏蛋。
他恨不得直接冲到息旸面前去道歉,为自己的自作聪明。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尴尬的心疾都要犯了。
这两天的雨下的十分频繁,时不时一小阵,地面始终湿漉漉的。
恬期一夜没睡,第二天早上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撑着额头,让人把他打理妥当之后,饭都没怎么吃,就跑了出去。
息旸在天子面前说了喜欢自己,恬期自然不敢光明正大的跑去元皇后故居,他只能在御花园乱转悠,希望可以碰到息旸,虽然他也没想好怎么开口。
但慎王就是慎王,恬期刚转了一圈儿,就在一处假山旁见到了他的身影。
他穿着黑衣,露出来的手和脸都很白,很随意的坐在轮椅上,眸色柔和的望了过来。
恬期鬼使神差的踌躇了起来。
他抬手挠了挠头,犹豫的想要上前,却又因为没想好怎么说,而又退了回去。
息旸的眸子在他浅青色的绣花鞋上定了定,然后,坚定的转过来,驱动轮椅缓缓靠近,然后停在了他身边三尺远的地方。
他抚平宽袖,语气温和:“有事找我?”
“没。”恬期心情复杂,垂着脑袋,半晌,憋出一句:“你,你早膳用了没?”
息旸的眼睛因为他的问候而亮起一个色度,他点了点头,“你呢?”
“没吃。”
“没胃口?”息旸问:“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御膳房带给你。”
“不用了。”恬期急忙拒绝,他的鞋子不自觉的在地上蹭了蹭,欲言又止的瞥了一眼他的腿。息旸的目光几乎全程都在他身上,当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捏住膝上盖着的毯子,他抿唇,道:“是不是昨夜没睡好?别担心,今晚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这个意思是,他今晚不会来了?
恬期下意识点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息旸垂下睫毛,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再次开口道:“今日应当无事,若是乏了,就好好补个觉。”
“嗯。”恬期又点头,抬手揪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废了。说出来,好像是在揭息旸伤疤,不说出来,他心里又堵得慌。
就在这时,一旁的路上忽然行过几个宫人,他们对恬期和息旸行了礼,便径直去了。
恬期嗅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目送那队人远去,奇道:“那不是侯玉烛身边的人么?怎么往那边去了?”
身后没有回答,恬期扭头去看,却发现息旸面沉如水,整个人都微微紧绷了起来。
他身后的文琳琅也是脸色大变。
恬期没搞懂,直到红玉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那边是云池。”
云池,顾名思义,是天子沐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