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皇后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喜中带惊:“他调兵逼宫?此事当真?这青天白日,他当真是……”
“疯了。”息璟接口,道:“他又不是第一日发疯了,母后才知道?”
当把恬期送入宫的时候,他们就清楚,息旸早晚会发疯,但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息旸真的疯的这么彻底,竟明目张胆调兵围困亓京。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虞皇后道:“陛下的态度也很微妙,他到底在想什么,昨日其实也不算大事,何必……”
“很显然,父皇已经对他失望透顶,想推我一把。”
“可他以前那么疼爱息君尧,怎么会……”虞皇后若有所思,道:“恬期呢?”
“息旸提前派人来接她,被我拦住,人已经不在明华殿了。”
“事情未成定局之前,决不能让他找到恬期。”
息璟点头,刚要转身,却忽然又被皇后喊住,她看着息璟,好一会儿,才轻声嘱咐:“小心一些。”
息璟一笑:“儿臣知道。”
本以为到了今日会是暗潮汹涌,却意外的是波涛澎湃,息璟亲自带人赶往永寿宫护驾的时候,殿门前还十分安静,他直接带着人冲进去,却发现室内安静至极,穿着明皇衣袍的皇帝坐在宽大的椅子上,阖着双目,一动不动。
他试探的走上前去,刚要伸手,脚步声突然传来,侯玉烛匆匆跑了过来:“陛下,陛下,您最喜欢的银耳羹,臣给您送来了。”
息璟眸子一暗,又闻铁甲之声匆匆而来,很快将永寿宫包了个密不透风,息旸的声音高高传来:“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那厢,侯玉烛喊了几声,又伸手推了推他,犹犹豫豫的摸了摸他的鼻息,忽然噗通跪了下去,一时泪水汹涌。
中计了——
息璟脸色阴沉,转身的瞬间,泪水已经涌上眼眶,他当即丢了长剑,踉跄的走出来,目光凝望着息旸,颤声道:“大哥,停手吧……父皇,去了。”
全场鸦雀无声,等待上朝的百官匆匆而来,只见息璟在门前哭的不能自己。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只有息旸安静的坐着,他驱动轮椅,缓缓穿过门槛儿处专为轮椅设置的小坡,很久,才道:“息璟,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息璟哭着道:“我能做什么?只怕是大哥一边调兵做出逼宫的样子,一边提前对父皇下手,想要陷害于我吧?”
息旸认真的看着天子紧闭双目的面孔,一字一句道:“不是我。”
他瞳孔收缩,五指收紧,又克制的放开,文琳琅急忙上前送上安神丸:“王爷,小心身体。”
那丸子刚下肚,息旸就一口血喷了出来,血迹在苍白的嘴角触目惊心。
息璟泪水朦胧的眼中带着几分懵:这么拼?
息旸一滴眼泪没掉,却偏偏看上去比谁都情真意切。
帝王驾崩的钟声远远的传了出去,宫中跪倒一片,宫妃纷纷哭着赶来。
息璟是第一个见到天子驾崩的人,而且当时他还带着拿着武器的侍卫,这件事如果提起来,一时半会儿定然说不清楚,息璟短暂思索,先发制人,哭着道:“儿子不孝,未能一直留在父皇身边尽孝,也不知道父皇有何遗愿……”
息旸一言不发。
“对了!”息璟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他一边看着息旸,一边缓缓与他拉开距离,皇后追问:“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父皇确有遗愿,昨日还与儿臣提过。”
息旸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息璟一直到了离他远远的,确定自己可以及时逃脱,才道:“父皇新得了个美人,此美人间绝色,父皇爱不释手……昨日还说,哪天西去,也定要带着这位美人……”
他在息旸越发阴鹜的眼神下,谨慎道:“只是不知,有没有写进遗诏。”
皇后当即接口:“此事我也知道,方才听说陛下去了,我已经命人送去了毒酒,这会儿……恬妃应当已经……”
她话音未落,陡然被一股强大的劲气打飞了出去,数人当场吐血昏迷,文琳琅都未能幸免。
息旸浑身煞气狂涌,他眼珠更黑,也衬得脸越发的白,真真像极了传言之中那行走在人间的厉鬼。
他嘴唇抖动,蓦然丢了轮椅,像只狂猛的野兽,带着雄浑的罡气冲了出去。
皇后被人扶起,重重咳嗽一声,目光与息璟撞在一起,又轻轻避开。
省事三只见到一道黑影从身旁略过,便听文琳琅忍伤喊道:“跟上王爷!”
息璟则跟出去,道:“快拦住他!”
文琳琅道:“拦不住的,只会徒增死伤!”
息融也道:“二哥,让他去吧。”
死在息旸手下的人当然越多越好。
息璟执着道:“拦着!”
……
恬期被蒙上了双目,他只知道自己在距离明华殿不远的地方,却不确定究竟在哪。
他听到了钟声,一开始还不确定,直到一声怒吼传来,接着是巨石与铁网撞击的声音,心中一时惊疑不定。
他听舅舅提起过,当年息旸刚中毒的那段时间,因为普通房门关不住他,为防止他跑出去伤人,便一直被关在笼子里。
这个声音就让他想到了息旸。
直到息璟的声音传来,“恬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