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
“是不是恬后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恬期的性格他们也隐隐有了了解, 若是顺着他一切都好, 若是违背他那定是什么扎心说什么的,我行我素的很,明显是被娇惯长大的。
文琳琅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主子的私事,不可非议。
估计盘算着恬期该醒了, 息旸结束了复健,命人去打水清洗了一下被汗水浸泡的身体,收拾妥当后来到了恬期床边。
床上的人已经醒了,他扭着身体绷直腰杆,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这个动作占据了床上绝大部分的空间,引得息旸露出笑容。
察觉床帏被拉开,恬期半眯起眼睛看了过来。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生长期,那张自幼便精致绝伦的脸蛋,已经开始朝青年过度,有几分男女莫辨的美感。
“哥哥醒了。”恬期打着哈欠撑起身子,含糊道:“今日无朝?”
“无朝。”
大亓的早朝三日一次,遇到特殊国情才会日日议事,但不久之前息旸才刚刚班师回朝,南北大定,故而也没有什么特大军情。其实昨日息旸不朝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晏相担心他是因为恬期才误了早朝,故而有些小题大做了。
恬期还是有点困,息旸把他从床上抱下来,对方又窝在他怀里醒了会儿困,息旸耐心抱着他,仿佛拥着无上的珍宝,道:“怎么这般会赖床。”
“哪有赖床……”不管别人说什么,恬期总要辩上一辩:“我明明是赖人呢。”
息旸由赖着自己,单手把人搂着,另一手驱动轮椅来到水盆边,接过婢女递来的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恬期还皱着眉不给擦,嚷着:“烫。”
“天冷,水不能太凉。”息旸哄着他把脸洗了,又取过漱盂递过来,恬期乖乖做好早间清洁,又窝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儿,却已经是毫无睡意了。
饭后,外头朝阳热烈,屋顶上的雪都被晒的化了,顺着屋檐嗒嗒的滴着水,恬期脖子上围着貂毛,探着脑袋朝外瞧:“今儿天气不错,哥哥,我们出去玩吧。”
“你想去哪儿?”
“逛街去,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他眼睛亮亮的看过来,料想息旸不会拒绝,事实也如他所料,息旸道:“换件衣服。”
衣服是肯定要换的,恬期跳到衣柜前,却意外的发现里头多了几件绸缎做的男装,他扭头看了看息旸,后者颌首:“无碍的。”
恬期倒是有些高兴。
虽然女装是可以给他提供不少便利,可的确也容易惹出是非,他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道:“我还没穿过男装呢。”
息旸有些意外:“老师没有给你买过?”
“我几个哥哥最大的只活到了十九岁,他心里害怕的紧,所以平日里不许我穿,只说要等弱冠之后,再为我恢复身份。”恬期一脸期待,道:“到时候我就改名晏期了。”
“从甜妻到艳妻……倒是我的福气了。”
恬期脑子转了半晌,才明白他的谐音,不由横他一眼,扭头便钻进了后方屏风。
艳……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眼睛忽然落在面前娇艳的海棠屏风上,陡然站直比划了一下,眼睛猝然又是一亮。
他飞快的换好衣服走出去,道:“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他比同龄人长得要慢一些,十岁的时候看着还跟七八岁一样,不过晏夫人总安慰他,说越晚长越高,日后肯定比小表哥还要高。
息旸日日与他呆在一起,每日的变化都看在眼里。那海棠屏风上有一个枝丫,平日里都在恬期耳朵上面一点,如今竟与耳朵尖持平了,他伸出手指,轻轻张开一点,道:“不到一指。”
“不到一指也是长高了。”恬期还是十分高兴,息旸行来,帮他整理了一下皱起来的衣角,道:“来人,为皇后梳发。”
恬期在桌前坐下,婢女很快走进来,行礼之后拿起梳子。
息旸给恬期准备的东西自然都是上好的,那玉冠上面还嵌着金纹,也不知什么工艺做的,上头却并不重,比恬期往日戴的女子首饰更轻上几分,等到头发梳好,恬期立刻站起来给息旸看,后者恍惚了一下。
尽管已经猜到恬期便是恢复身份也不会差了,可如今真正见到,却还是十分惊艳。
身旁的婢女都微微屏住呼吸,赞道:“皇后这模样,真是要将奴婢们的心都勾走了。”
一旁有人接话,轻笑:“幸好不是真正的男子。”
她们不知道,息旸却清楚,他眸中温柔敛起,淡淡瞥过去一眼,那两个婢女当即脸色一白,齐齐跪地:“奴婢逾矩了,请陛下恕罪。”
息旸每次转扳指的时候,情绪都是负面的,恬期的目光落在他的拇指上,忙呵斥道:“都出去!”
两个婢子弓着身子退出去,恬期两步走到息旸面前,笑道:“她们夸我也是想讨你欢心罢了。”
息旸郁郁的目光回到他脸上,须臾,才弯了弯唇,他垂眸把玉佩给恬期挂在腰上,道:“想来,日后还是我来给你梳发吧。”
恬期点了点头,又皱了皱眉。
往日他跟息旸独处的时候,都极少让人伺候,而婢女们也都清楚息旸情绪不稳定,都懂得尽量不说话,今日恬期第一次穿男装准备出门,她们大抵也是念着息旸高兴,想存心讨喜,却未曾想又犯了对方的忌讳。
可……恬期不是很确定的想,息旸总不能,连两个下人的醋都吃吧?
纵然有暖阳,可温度却还是低的,恬期裹上大氅,随他一同坐上马车,道:“今日那婢子手艺的确不错,往日是不是也给你梳头的?”
息旸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恬期眨了眨眼睛,听他道:“正是。”
恬期赶紧又道:“那我今日好不好看?”
“自然好看。”息旸摸了摸他的脸颊,不得不承认,恬期素着脸蛋的时候清新至极,浑身满是属于少年的干净,此刻裹着大氅,脖子上还带着毛茸茸的貂毛围脖,更衬得精致金贵,道一句神仙公子也不为过。
人们对好看的东西永远保持热情,两个人一下车,便有目光朝这边过来。恬期做女孩儿出门的时候晏相都会要求他戴上面纱,因为怕他太招摇惹了麻烦,如今做男子出门,顿时感觉心旷神怡。
他忽然觉得,还是做男子比较好,他推着息旸,低头道:“我想去买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