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要靠双手把它搬上来。
这么多年都等了,倒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恬期给他换了药方,命御厨也换了食材,让晏恒伊每日来学批阅奏折,然后自己帮着息旸做拉伸等动作。
他真的是数着日子在走,每天都动力十足,风风火火忙个不停。
雪悄悄的化了,屋檐上滴滴答答的水珠儿也渐渐没了,亓京不再银装素裹的时候,息旸从轮椅上走了下来。
恬期带着几个宫女另一侧的走廊走来,因为走得太急,他心口忽然一阵沉闷,下意识退到一侧扶住栏杆,几个宫女急忙凑上来查看,恬期吞了药,摆了摆手:“你们先把药送到水阁,我歇一会儿。”
他跌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就见到主卧的门前伸出了一只手,然后,一只脚迈了出来,男人动作有些笨拙,但很快,他松开了扶着门框的手,独自迈开双腿,慢慢的挪到了院子里的小花坛边,凝望着里面开出的花苞,漆黑的眼睛多了一抹亮丽的颜色。
恬期眼中溢出光来,脸上也不自觉咧开了大大的笑容。
两个宫女的交谈声远远传了过来:“是哪家公子进宫来了?”
“怎么跑承殿内院来了?待会儿陛下看到了,只怕又要生气。”
她们嘀咕着走近男人,其中一个侧头看了一眼他的脸,陡然一脸惊讶,然后一个趔趄,直直扑在了息旸脚下。
“陛陛陛陛陛下!”
另一个宫女也是懵了一下,噗通跪了下去,她们早已习惯了息旸坐着轮椅经过,老远就会行礼,乍然见到对方这样健康的样子,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反应过来。
息旸的脾气不好,整个亓京无人不知,她们这般冲撞,今日只怕必死无疑。
两个宫女战战兢兢,冷汗刷拉落了下来。
那男人却只是凝望着花坛中的花苞,看也未看她们一眼。
半晌,才淡淡道:“起来吧。”
两个宫女劫后余生,连滚带爬的谢恩离开,都一脸见了鬼的模样。
恬期抓住廊柱站起身,从看到息旸开始,笑容就没下去过。
他又揉了揉胸口,缓了口气,便迈开脚步朝息旸走去。
他偷偷摸摸的来到息旸身后,伸手蒙住了他的眼睛,粗声粗气道:“猜我是谁?”
“阿期。”
“没意思。”恬期松手,息旸慢吞吞的转过来,恬期才发现自己居然还要仰头看他。
他这段时间长高了很多,本以为至少也得跟息旸差不多高了,如今对方站的笔直,他才发现,自己才不过只到他下巴,他原本高兴的表情又挂了点不开心,息旸却缓缓笑了笑,伸手把他搂到了怀里,嘴唇凑到他耳边,低低道:“我站起来了。”
恬期耳朵一阵酥麻,缩了一下脖子,止不住眉开眼笑:“是啊,站起来了。”
“多亏了阿期。”
息旸真是一个会说话的人。
恬期笑出了声,又觉得太得意不好,道:“待会儿让我舅舅来看看你。”
“是看看我,还是夸夸你?”
恬期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红,“要是他愿意,也可以顺便夸夸我。”
息旸很轻的在他脸颊吻了一下。
恬期这回倒是能憋,之前息旸有了好转的时候他谁也没说过,这回乍然站了起来,把整个太医院都惊动了,息旸耐心的坐在那里,接受着诸位太医的检阅,然后大家齐齐向恬院判道贺:“收了个好徒弟啊。”
恬院判客客气气的拱手,用赞叹的眼神看了一眼恬期,也夸他:“玉颗儿日后真的可以出师了。”
恬期矜持的咳了咳,背着手,一本正经道:“那依舅舅看,他现在是完全好了么?”
“还是要好好养护才行,日后腿部不能出大力,以免旧伤复发。”
息旸点点头,道:“我会注意的。”
走的时候,恬院判给恬期使了眼色,后者急忙跟上去,随口跟息旸打招呼:“我送下舅舅。”
他跟着恬昭走出去,听他沉声道:“我看陛下的头发开始生出黑色,可是你换了药?”
恬期点头,又不免得意,道:“有我在,那几味药用不用都无所谓,你看,他都好久没发病了。”
“你能一直陪着他么?”恬昭一脸凝重,道:“你不可能跟他形影不离,这样贸然换药对他的病情有弊无利,何况如今他腿好了,日后再发起疯来,只怕更难制服。”
“可那药刺激性太大了,一直用,对他身体才是有害无益。”恬期安抚道:“你放心吧,有我在呢。”
“你这是真打算跟他一辈子了?”
“那还能怎么着。”恬期坦然道:“谁让我们两情相悦呢?”
恬昭皱着眉,思忖了一会儿,终究是叹了口气:“其实他之前犯病,跟腿伤也有关系,如今腿好了,精神方面应该也会轻松一些,总归,你小心应对便是。”
“您放心吧。”
他亲自把舅舅送上车,重新返回的时候,在前殿遇到了拿着笔跑出来的晏恒伊,他也十分激动:“桃桃,陛下好了,我是不是不用再帮他批折子了?”
恬期看了他一眼,有点于心不忍,道:“你早晚都要学的,早学早上任,乖。”
“可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呢!”晏恒伊跺脚,又被恬期摸了摸头:“待会儿我跟你皇兄说,让他放你几天假。”
晏恒伊眼睛一亮:“真的?”
“说好了。”恬期跟他拉钩盖章,又把他哄回去看奏折之后,便快步走向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