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呢?”雪芽问身后的宫人。
宫人们像是早就知道元思不见了,并不答话。雪芽察觉不对劲,迅速在房里找一个玩具,那是小老虎的布偶娃娃,元思每日都需要抱着那个布偶娃娃才肯入睡。
布偶娃娃不见了。
“太子到底去哪了?你们说话啊!”
明明元思跟他住在一起,却在他眼皮下被人带走,这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瞒着他把元思带走?
宫人们还是不说话,雪芽心一横,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往地上狠狠一摔,“你们不说是吧?我虽然现在被关在这里,但处死一两个人总是可以的吧?”为了让吓唬更加真实,他还伸手去抓其中平时心眼最多的一个宫人,“你给本宫跪这碎瓷片上去,什么时候肯说话了再下来。”
跪在碎瓷片上,没跪多久,就会皮开肉绽,时间长了,说不定腿都废了。那个宫人被他一吓,慌张地开口:“是尹相!是尹相把太子带走了!”
雪芽的动作瞬间停下,他有些反应不过来,“尹相?他带走太子做什么?他不是辞官了吗?怎么能把太子带走?”
那个宫人“砰”一声跪在地上,“贵妃娘娘,朝廷大军不敌叛军,叛军已经兵临城下,尹相是奉陛下的旨意带太子连夜离开上京。”后面一句话,他是哭喊出声,“外面已经乱得不行了,今日是奴才的同乡丢了纸条进来,奴才才知道外面的宫人已经逃了大半,娘娘,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
雪芽愣了下,“不敌叛军?叛军是起义军吗?”
“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知道叛军已经快打进皇宫了。”
雪芽忍不住在房里走来走去,脚步的快速透出他心里的焦急,突然,他想到一件事,“陛下还在宫里吗?”
“陛下在。”
“太妃、皇后她们呢?”雪芽又问。
宫人哭着说:“宫里的主子们昨日就走得差不多了,昨日没走的,便是在宫里不受宠的主子,今早上也走了。”
雪芽听过说书,说书先生讲前朝的事时,就说过前朝被推翻前夕,前朝皇帝带着亲眷、大臣逃至西北,另建新都。现在郦朝大军不敌叛军,所以崔令璟让宫里的人都逃了。
雪芽看向已经哭成一片的宫人,崔令璟把他关在这里,这些宫人因为他无法逃走,很有可能要跟他一起死在这里。
不,他还不一定死,叛军未必是起义军,万一是贺续兰的人呢?
可这可能吗?他梦里的贺续兰是败了的。
接下来的半日,美人阁笼罩在阴雨之下,所有人脸上都有着对未来的恐惧,外面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他们就吓得不行。
雪芽试图用珠钗贿赂那些御林军,可那些御林军油盐不进,根本不理会,偌大的美人阁,也没有一个狗洞。雪芽没法逃,只能被困在美人阁。
但他还是比那些宫人乐观,叛军如果是贺续兰的人,那他就能活下来。
转眼到了第三日,雪芽还未用早膳,美人阁就有人来了,是崔令璟身边的大太监。他往常对雪芽并不恭敬,今日破天荒给雪芽行了个跪礼,“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
“你怎么来了?”雪芽看到大太监,心生不祥。
大太监恭敬回话道,“陛下让奴才请娘娘去金銮殿。”他又对伺候雪芽的宫人说,“还不赶紧给贵妃娘娘梳妆,衣服便穿陛下前些日子赏赐的那一套,头面首饰用小年夜那夜那套。”
崔令璟前些日子赏赐了雪芽一套春衫,因为那套衣服太华丽,有凤凰、牡丹的花纹,所以雪芽从没穿过。
听到大太监的话,雪芽心里的不祥更加扩大。
金銮殿不是崔令璟和文武百官上早朝的地方吗?为什么要他去?还要盛装打扮?
“去那里做什么?”雪芽不安问道。
大太监对雪芽笑了笑,“贵妃娘娘去了就知道了。”他顿了一下,“娘娘带点喜欢的东西一起去吧。”
*
金銮殿。
身着龙纹红袍的崔令璟独自一人坐在龙椅上,今日是阴天,殿里没点灯,昏昏暗暗,透着森然之气。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腕细得只剩骨头,不仅是手腕,他身上也是,让人恶心的骨头。
他出生就是太子,生母身份尊贵,父皇疼爱,兄弟姊妹不多,兄弟只有一个,还早早就没了,无人跟他争皇位,这位置生来就是他的。
只是他才坐了三年,就要坐到头了。
年少登基,下个月是他的二十岁生辰,不过他过不了了。母后因生他而亡,故而他每年生辰都会到千佛寺为母后诵经,为保诚心,那三日他只喝水,一点东西都不吃。
他从来没有在生辰之日吃过一顿饱饭,更别提长寿面,是因为他从未吃长寿面,所以才不长寿吗?
“雪贵妃到。”
外面太监的通报声打断崔令璟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向殿门,走进来的少年一身红色华服,上过妆的脸越发娇艳,且透出艳色,如夏日玫瑰。崔令璟定定看了一会,起身往下走去。
雪芽一进到金銮殿就想逃,原因无他,只因他看到金銮殿的正中间摆着一幅双人棺木。
第一百零九章
在雪芽碰到殿门之前, 殿门先一步关上,甚至落上锁。雪芽见门打不开,急得直接哭了, “开门啊!开门!”
他疯狂地拍打门, 可外面鸦雀无声。
“别喊了,朕下过旨了,他们不会开门的。”崔令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雪芽听到声音, 仓皇地回过头, 发现崔令璟离他不远时,不由往旁退了好几步。
“你躲什么?”崔令璟隐在昏暗中, 原先那张阴柔漂亮的脸此时也瘦得可怕, 仅仅三日, 他又瘦了一大圈,虽穿着华服,却像个披着华服的骷髅。而与他完全不同的是雪芽, 雪芽自从当了贵妃, 下面的人小心伺候着, 膳食比逃亡路上好了不知多少倍, 一张脸几乎到了容光焕发的地步。
“陛下……我……”雪芽看一眼正中央的棺木, 瞧清上面的龙凤花纹时,更是害怕得厉害。崔令璟步步接近,他一直往后退, 直到发现身后是死角,才回过神想往其他方向跑, 但已经晚了。
手臂被用力抓住, 崔令璟的声音也在耳旁响起。
“破兔子,朕要死了, 朕的江山也要亡了,其他的都算了,有一样朕始终放心不下。”他低低一笑,“你猜那一样是什么?”
他说着,把雪芽翻过身。雪芽一对上崔令璟的眼睛,身体忍不住哆嗦,他想推开崔令璟,可崔令璟都病成这样了,依旧力气比他大上许多。
“陛下,我不想死,你饶了我吧,陛下。”雪芽含泪求崔令璟,可他越哭,崔令璟却笑得越开心,甚至还伸手擦掉他掉下来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