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花道:“我知道这种事即便告上衙门,官老爷们也不会管。
既如此,我来替她们报仇便好。
那个溺死女婴的父亲,我就将他溺死。
那个将女婴活埋的,我就将他也活埋。
还有一个,竟然把出生还不到半个时辰的尚在哇哇哭啼的孩子直接投进了沸水里,那我便以牙还牙,架了个大缸给他洗个滚水澡,哈哈!”罗小花大笑起来,形若癫狂,“那些路过的乞丐问我什么汤这么香,我便将那大缸踢翻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见识见识这人肉汤。
他们吓坏了,屁滚尿流地逃跑,之后就有了‘玉面罗刹’这个绰号,仿佛我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哈哈哈!”罗小花笑到岔气,捂着抽痛的肚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童临渊叹了口气:“溺婴之事,确实无奈可你也该明白,这种事你无权管,也管不完。
更别说那些被杀之人的家人老小,之后又该从何倚靠?”
“我知道。”
罗小花的声音很低,似在自言自语,“杀人行凶并非我本意,当时只是激愤,事后又觉疲累,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了此残生,哪知半路遇到了这个傻子土匪。”
他转头过头,盈盈地望向眼眶通红的赵大虎,“他问我想不想入伙做强盗可笑,他们算什么强盗?一伙农夫垦着几亩山田,饭也吃不饱,衣也穿不暖,实在饿得不行了才下山行劫,听人讨饶就心软,碰到家贫的,恨不能把身上的几个铜板都给他们。”
罗小花说着说着,流下一行泪来,“这样也好,我不去管别人家的事了,就老实呆在山上,有糠吃糠,有菜咽菜。
后来有日我们下山采买,又多出个孩子,当真一家甜美,直到昨日有捕快找上了门”童临渊问:“那孩子是你掳走的?”赵大虎一听,忙道:“大人,那女娃娃是我抢的,不关他的事!”罗小花“嗤”地笑了一声:“你揽什么罪?我身上三条人命,好歹是活不了了,还怕多一条罪名吗?”童临渊问:“你为何要掳走陈掌柜家的孩子?”
“我是个天阉,这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罗小花苦笑了一声,“多可笑,我想要孩子却不得,可这么多人有孩子却不要。
那陈掌柜既然不想要囡囡了,我领回来养又如何?”童临渊道:“据我所知,事情并不如你所说,否则凌大侠也不会特意寻上山。”
“不错。”
凌无奇道,“女童丢失当天陈氏夫妇就报了官,可东潜县令是个庸官,只说线索不够,无能为力。
他夫妇二人两个月来睡不好觉,吃不下饭,四处打听才得知女儿可能被你们掳上了山。
那日我不慎露出武功,他们夫妇便百般恳求于我,让我千万帮他们救出孩子。”
“不可能。”
罗小花道,“我亲耳听到他说不要囡囡了,要把她卖掉,我我既买不起,就把她抢来了。”
赵大虎急切道:“我证明,这是真的!”
“真真假假,不能只听你们一面之词。”
童临渊转头问身边的师爷,“什么时辰了?陈掌柜何时能到?”
“来了来了!”堂外有人大声应道。
第11章
东潜县清水镇离九思县城不远,只十几里路,显然陈氏夫妇一刻没耽搁,接到消息坐个车就赶来了。
俩人争先恐后地冲进公堂,陈夫人脾气急,扯着嗓门大声问:“我的馨儿呢?馨儿去哪里了?”她一眼看到跪着的罗小花的赵大虎,大概觉得赵大虎看起来更像个土匪,上前一把攥住了他领子,急问:“你个强盗,把我女儿弄哪里去啦?!”
“呃”赵大虎一下被她吼懵了,“我不知道,她不在”
“什么?!她不在了?!”陈夫人“哇”地大哭出声,一下扑到了陈掌柜的怀里,哭得震天动地,“我的馨儿啊!你才三岁呀!娘对不起你呀!这杀千刀的土匪呀!”
“来人,速叫嬷嬷把陈馨儿抱上来。”
童临渊被吼得头疼,敲惊堂木那妇人也不理。
陈馨儿不多时就到了,她原本与嬷嬷玩得正开心,一进大堂听见这哭喊声也给吓懵了,“哇”地跟着大哭出来:“爹爹,我怕!”她嗓门很大,与她母亲不相上下,应该是遗传的技能。
这声“爹爹”一出来,陈夫人立马止住了哭,陈掌柜大叫着:“馨儿啊!爹爹在这!”扑上去就把孩子抱在了怀里,又一把被陈夫人抢过了。
夫妇俩抱着孩子又是亲又是哭的,场面十分催人泪下呃,至少安乐又红了眼眶。
凌无奇转脸看了看他,轻轻说了句:“感动?”
“嗯。”
安乐吸了吸鼻子,“替馨儿高兴,他父母真疼她。”
凌无奇本想笑他心软,突然意识到安乐跟着义父姓安,大抵是没有父母的,心下不禁有些触动,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陈馨儿这个时候却有些懵,他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爹爹”,再看着糊了她一脸眼泪鼻涕的夫妇,好半天终于认出谁是她亲爹亲妈了。
“娘亲!”陈馨儿甜甜地唤了一声。
“哎!”陈夫人擦了擦眼泪,看她的宝贝女儿两月不见还长大长胖了些,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爹爹!”陈馨儿又甜甜地叫了一声。
“哎!”这回却是陈掌柜和罗小花一起应了,两人应完都是一愣。
陈掌柜当即脸就绿了,瞪着陈夫人:“你和他你和他”陈夫人一头雾水:“我怎么了我?”只听陈馨儿又冲赵大虎叫了声:“父亲!”赵大虎应:“哎!”
“你你你”陈掌柜差点背过气去,“你到底有多少姘夫?我女儿怎会有这么多爹爹?哎呦!”陈夫人伸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胡说八道!”眼看这夫妻俩快打起来了,陈馨儿又给吓哭了,大叫:“爹爹,你别不要我,不要找小老婆”
“好哇!原来是你想娶小老婆!”陈夫人追着陈掌柜一通乱捶,“我就知道,让你看个孩子也能看丢,原来是想丢了我们娘俩娶小老婆!”陈掌柜老鼠似的满屋子乱逃:“冤枉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小老婆了!你们这些土匪到底教了我女儿些什么东西!”罗小花转头看了看赵大虎,赵大虎憨憨地挠挠头,扯出一个无辜的笑:“是小甲先说的,真不关我的事”场面一度失控,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那陈夫人骁勇,陈掌柜灵活,上去两个捕快好半天才把他们按住,等仔仔细细一分说,他俩终于冷静了,案子也能审了。
童临渊问:“匪徒罗小花指认,说是你想要将女儿贩卖,他才将孩子掳上山的,可有此事?”陈夫人一听又炸了:“好哇!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陈掌柜急道:“大老爷,你可不能乱讲,我何时说过要卖女儿了?说话负责任啊大老爷,这会闹得我家宅不宁啊!”
“我亲耳所闻,怎会有假?”罗小花道,“那日我与当家的下山,途径你家酒肆,正看到那女娃娃坐在椅子上哭,你在一旁骂她说:‘哭哭哭,再哭就把你卖掉!’”陈掌柜一愣,当真无奈:“误会啊大老爷,这是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