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潜闻言,眉间的沟壑似乎又深了些:“沈意同你母亲有什么关系?休要胡乱联想。”
“其实你不止一次喝醉的时候说起过沈意,那般的情真意切,很难让人不想歪”凌无奇迟疑道,“所以我现在只能作两个猜测,其一,你因为对沈大人求而不得,就娶了他的妹”话未说完,就听耳边一阵熟悉的掌风袭来,凌无奇一闪身躲开了,是他父亲的巴掌。
“不是,干嘛打人啊?”凌无奇道,“若我猜错了,你说我便是了,怎能还是这样说打人就打人!”凌潜脸色铁青,道:“好,很好其二呢?嗯?”凌无奇道:“其二就是,你娶了个和他同姓的都说了不许打人了!”只见凌潜的掌风密不透风地从四面八方地袭来,凌无奇只得满院子乱窜,心说这算怎么回事,父亲不是一向最稳重的吗?这是恼羞成怒了?看来此事绝对有隐情!安大海听到声响想出来营救酱鸭,但是见这阵势,只得再缩回屋里。
床上趴着的洪霸天勉力支起身子,道:“叔,扶我起来,我去帮师父把无奇按住”安大海无奈道:“洪大侠喂,你先养伤吧。”
小院子里鸡飞狗跳了许久,场面一度僵持不下,也不知什么时候围墙上多了个人,一身官太太的打扮,好不排场,可那行为举止却与街头村妇无异,只坐在墙头咔咔地嗑着瓜子儿,还将瓜子壳都扔到了小院地上,一面幸灾乐祸道:“打打打,打起来!”
“别追了,父亲!”凌无奇只得认怂,“是我错了好不好,别让魔教妖人看笑话。”
凌潜“哼”了一声,一甩衣袖,忿忿不语。
凌无奇对墙头上那人道:“你来干嘛?”
“来看热闹呀。”
蓝暄眨了眨猫似的眼,“这小破县城里还能看到锦衣卫踏门这么热闹的场景,我是不是得亲自来围观?但好像来晚了啊”凌无奇道:“你消息倒灵通,不用陪着你‘夫君’吗?”蓝暄道:“嗨,别提了,因为禁武令的事,他天还没亮就去书房处理公务了,奴家真的好寂寞呀嘤嘤嘤”凌无奇抚了抚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闲得发慌就自己找乐子去,我这忙着呢。”
蓝暄道:“忙着被你爹打吗?”凌无奇:“”
“蓝教主,不如下来一叙吧。”
凌潜这时候开口道,“既然无奇这般追问,便是告诉你们又有何妨?”凌无奇道:“不是,父亲,咱们自己家的事为什么要当着外人的面说啊?”
“蓝教主不算外人。”
凌潜道,“你既然想知道,今日便一五一十统统告诉你吧,其实你是前任魔教教主的孩子。”
凌无奇惊道:“什么?!”蓝暄闻言,激动道:“什么?他是老麻的私生子?!”
“他同你一样,为蓝瑛教主所生。”
凌潜道,“按年岁算,蓝教主,无奇应是你的幼弟。”
凌无奇长时间没有说话,此时受到的震动比方才听说安乐身世时还要大,只觉得这世间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了,想他自诩名门正派,平日里最看不起的就是魔教妖人,结果自己竟也出身魔教?“中原人有句话我学了好久,一直没机会说,今天总算逮到机会了。”
蓝暄喜道,“凌无奇,你就是个弟弟!”
第79章
凌无奇此时无意与蓝暄争辩他这句汉话说得有莫名其妙,只沉浸在这困惑的震惊里。
蓝暄却是爱死了这份从天而降的大热闹,他身形一闪,便从墙上跃了下来,兴冲冲地凑到凌潜面前,道:“如此说来,无奇弟弟是我娘与你生的咯?那按理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小爹爹?”凌潜道:“蓝教主说笑了,在下与令堂只是萍水相逢,恰巧帮了一把手而已。”
蓝暄道:“萍水相逢能帮人养二十几年的儿子?我不信。
弟弟,你信吗?”
“”凌无奇终于开口了,“不要叫我弟弟。”
“可你就是我的弟弟呀。”
蓝暄一脸的无辜,“哪怕我们不是一个爹生的,所以你爹到底是谁?不会是老麻吧?”凌潜道:“不是。”
蓝暄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小奇奇,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吧!”
“不要叫我小奇奇!”凌无奇道,“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潜叹道:“此事说来话长,关系到西南魔教一段动荡的往事,不知蓝教主是否还记得你幼时同尊师四处流亡的那段日子?”蓝暄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好像有印象,那会儿我才两三岁吧,有一天突然总坛着火了,老麻抱着我就跑,然后很长一段时间他把我放在药篓里,背着我东躲西藏后来又把我寄养在了一个村寨里,阿嬷照料了我许多年,再然后老麻就成教主了,又将我接回了神教总坛,那时候我已六七岁了吧。”
凌潜道:“蓝教主记的不错,按时日算,无奇便是在你二人流亡那段时间出生的,你可记得当时为何会流亡吗?”蓝暄道:“本教历史,自然是学过的。
当年右护法达吾勒叛乱,杀了前任教主我母亲,夺取教主火纹令,获得了教内控制权,还迫害反对者,教内一度血雨腥风。
直到左护法,也就是老麻几年后带人回来将他杀了,还拿出我母亲的手书指认了他的罪状,一举揭发他的阴谋,我神教这才有接下来这十余年的繁荣与团结。”
“蓝教主所说不错,只是一些细节恐怕当时你年龄尚幼,记不真切。”
凌潜道,“当年达吾勒叛乱,麻容九一开始是带着蓝瑛教主与你一同逃亡的,然而中间遭反叛者追杀,他们在混乱中走散了。
此时蓝瑛教主已近临盆,只得找了个无人的山洞,独自将无奇生了下来。
接下来几月,她一直带着无奇东躲西藏,却一直被叛党追杀,我偶遇并救下她时,她已身受重伤,便将幼子托孤,还留下一封记录达吾勒罪状、并禅让教主之位给麻容九的手书,只说将来若有机会,万望转交。”
蓝暄“啊”了一声,道:“对,没错,当年我娘好像是大着肚子的,我还以为她会生个软软的小妹妹。”
凌无奇讷讷道:“我娘便这样被反叛者杀死了吗?那我爹又是谁,为何不来救她?”凌潜叹道:“你父亲正是达吾勒。”
“什么?!”凌无奇震惊,心说这达吾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趁妻子临盆之际夺权,还追杀她,这还算是人吗?人渣当然不算人!蓝暄亦惊讶不已:“哈?这个达吾勒和我老娘还有一腿?”凌无奇:“”听这意思他俩没结婚?我还是个私生子?“此事涉及逝者清誉,但事已至此,凌某也只能和盘托出,还请蓝教主不要见怪。”
凌潜道,“不知你是否还记得达吾勒的样貌,我是未曾见过的,只听闻他俊美非常,乃西域第一美男子,众多女子为之倾心,说是神魂颠倒也不为过。
可这达吾勒狼子野心,对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不屑一顾,志在夺取在西部一带影响力最大的焚天教的大权,便辗转加入了贵教,不知用什么手段几年便内混入了总坛,教主近前。
当时蓝瑛新寡,教务又极为繁重,每日承受巨大压力,那达吾勒便趁虚而入,获取了她的信任,被破格提升为了右护法。”
凌无奇:“”这人是我爹吗?太垃圾了吧,我不想承认怎么办。
蓝暄点点头,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理解了,毕竟就以貌取人这一点来看,我跟我老娘几乎一模一样。”
凌无奇:“”
“达吾勒掌教那几年,魔教内部动荡不已,又因整个西南,包括西北地区信奉焚天教的信众极多,此番动荡对寻常人家也造成了极大影响,许多无辜百姓被卷入武斗,加之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浑水摸鱼,当时的整个西部说是生灵涂炭也不为过。”
凌潜叹道,“我见沈意已在京城站稳脚跟,便离京一路往西南而去,可惜凭我只身单剑,终归杯水车薪,帮不上什么忙。”
凌无奇道:“中原武林一日日地发愿说要剿灭魔教,此时竟没有动作吗?”
“当时的武林正道认定魔教内乱乃是天赐良机,正好看他们狗咬狗自相残杀,待两败俱伤时再坐收渔利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