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川下了朝,急不可待的脱下了那身朝服。言恪拿了个薄毯子,叫明川不要离冰鉴太紧,一冷一热,容易生病。
容商慢了一步回到紫宸殿,他回来的时候小皇帝抱着个冰碗吃得开心。
看见容商,明川放下冰碗,问道:“朕今日做的不错吧。”
容商点点头,笑道:“陛下威仪赫赫,令许多人刮目相看。”
明川有些得意,想了想又有些担心,道:“朕落水之事,哪里有什么阴谋,魏集是什么意思?”
“他有什么意思?无非借题发挥罢了。”容商道:“这些事情繁乱无端,你不想理便不理,过会儿徐成玉进宫。你只当他来陪你玩的就是了。”
明川想起徐成玉,道:“魏集为什么选徐成玉?”
“徐成玉才跟徐首辅闹翻,约摸已经不是我这边的人了。”容商看了他一眼,打趣道:“坊间传闻,徐成玉与陛下往来甚密,陛下定然舍不得将徐成玉也拉下去斩了。”
明川哼了一声,“魏集心眼多,你心眼也多,你们聪明人忒累得慌。”
容商摸了摸明川的脑袋,没有说话。
午后徐成玉果然进宫,名义上是调查小皇帝落水的事。
明川在偏殿召见他,点心茶果一应俱全,大冰鉴放在一边,一室凉意。
徐成玉满头大汗进来,瞧见冰鉴,瞬间就眉开眼笑了。明川又命人上了一碟肉脯干,他近来很爱吃这个,香香辣辣的小零食,还能随身带着。
于是两个人一人捧着一碟肉干,明川道:“朕听人说,你自就任大理寺少卿以来,在京城屡破奇案,名声大振。”
“在其位,谋其事。”徐成玉道:“京城乃天子脚下,这些事情决不能倏忽。”
明川点点头,道:“朕落水之事,你有什么看法?”
徐成玉想了想,问道:“陛下可否将落水前后的事都同我细细讲来。”
明川便与他说了,末了道:“其实这件事,确实只是意外。慎妃只是想邀宠罢了。”
徐成玉默了默,道:“敢问陛下,这件事真的与国师无关吗?”
明川睁大了眼睛,“当然没有关系!徐成玉,你可要慎言。”
“陛下恕罪。”徐成玉道:“近来朝中人心惶惶,流言频起,臣不得不慎重。”
明川道:“罢了,你起来吧。”
徐成玉又坐回去,道:“臣当然也不相信这事和国师有关,臣与家父所认识的国师不是这样的人。”
明川又捡了肉干来吃,道:“你说朝中流言频起,都是什么流言?”
“无非就是那一套,说要变天了什么的。”见明川面色如常,徐成玉也放松下来,道:“就我所知,护国将军府这几天多了不少访客。”
“说起这个,”明川道:“朕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魏集没来京的时候凤平浪静,怎么他一来京,这么多人就投靠他,难不成国师真的这么不得人心?”
“哪里是国师的原因,”徐成玉道:“实在是人心难测啊。”
明川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自陛下登基一来,天下承平日久,朝堂也有条不紊,各司其职。可是时间久了,人心思变。官职低的,想一步登天,官职高的,想更上一层楼。谁不羡慕国师大权独揽,权倾朝野。”
这话说的不错,张心远之所以和魏集走得近,就是抱了这个心思。
徐成玉继续道:“何况今年又是陛下的加冠之年,事关国师还政的大事,风起云涌就是一夕之间的事。”
犹豫片刻,徐成玉又道:“先前我劝陛下不要动魏将军,是因为魏将军并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但是如今······陛下早做打算吧。”
明川皱眉:“什么意思?”
“陛下昏迷那几日,国师也没有出面,外头乱成一团。我听闻,以魏集为首的不少大臣都去拜访了赵王。”
明川一愣,先帝的子嗣只剩下明川自己一个,还有继承资格皇位的人就只有先帝的兄弟,赵王算是其中一个。
“那是因为朕险些不好,但是现在朕不是好了吗?”
“那又如何,”徐成玉道:“念头已经起了,还怕没有机会么?”
徐成玉走后,明川还愣愣的没有回过神。
言恪进来,面色沉沉。
明川瞧见了,问道:“怎么了?”
“宫中之事传到宫外,这不是一件小事。国师在清查宫中的人,先前慎妃殿里伺候那些人,都已经抓去慎刑司了。”
明川转头看向外面,层层的云遮住了太阳,明川心里有种感觉,要变天了。
国师说清查就真的从里到外筛查一遍,从明川殿里的人,甚至太后宫里的人都没有放过。每天都有人被带走然后没有回来。宫女太监人心惶惶,这种惶恐不安的情绪也感染了明川。
明川在阁楼上,四面的窗子打开,分吹起帷幔,有些潮湿,兴许是要下雨了。
雕花芙蓉美人榻靠在窗边,言恪走过来,给明川盖了个毯子。明川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依稀看见来人是言恪,问道:“去见过你的家人了?”
言恪蹲在他身边,道:“见过了。”
明川看了看他,又闭上眼,“怎么感觉你不是很开心?”
言恪沉默了一会儿,道:“奴才没有不开心。”
“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现下只有咱们两个,你是在骗朕还是在骗你自己啊?”
言恪没有说话。明川轻轻地叹了一声,“朕就有一点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