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 第70章

刘先生提着药箱进来的时候,两人不知怎的都在榻上了,形容很不雅观。萧岑更是将两条腿盘了起来,抱着楚临秋,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正说着什么。那距离近得仿佛下一刻就会亲上去似的。

“咳咳......”刘先生将药箱举起挡在眼前,于心里默念两声“非礼勿视”,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过来。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厥过去,原来楚临秋此时竟衣衫大敞,露出雪白的胸膛,隐约可见更深的光景。他倒也坦然,见刘先生的神情有些怪异,便抬手将衣襟不慌不忙地拢紧,随即主动翻出手腕,搭在刚拿出来的脉枕上。

反观是萧岑却有些着慌,他将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细思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解释,“九商他......方才有些胸闷,故而本侯就替他松了松衣襟。”

“侯爷不必如此。刘筠......”刘先生话说到一半,竟像是被人紧紧扼住咽喉一般的,失声了,他慢慢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楚临秋,正与榻上之人暗含警告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的一颗心顿时沉甸甸地落了下来。

“先生?怎么了?可是有何不妥?”由于萧岑是从后边搂着楚临秋的,看不见他的表情,因此便只能从刘先生身上得出这人情况并不太好的结论。

而刘先生一直闭口不言,这无疑更加深了他的恐惧,若不是自己现在不甚方便,他都想下榻摇晃这人的肩膀了,“先生?先生你倒是说话啊!要急死我吗?”

“侯爷!”刘筠的嘴巴徒劳地开合了几次,最终还是屈服于楚临秋刀子似的眼神下,“大人、大人这毒......急不得,若坚持药浴,总能一点一点排出来的。”

“此话当真?!”

“......当真。”刘先生的手还搭在楚临秋的腕上,人却已被他盯得只想逃离,他浑身僵直地跪在榻前,眼神游离,额上早有细细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他的诸多不对劲,自然也就落入了萧岑的眼中。萧岑关切地问,“先生怎么了?可是也不舒服?”

“回侯爷,刘€€......”

“刘先生想是跪久了受不住。起来坐吧。”

“......”

“刘先生?九商叫你起就起罢,因何不动?”

“嗯?”经萧岑这么一问,刘€€才好似刚刚回过神来,他一个激灵猛地缩回手,而后心事重重地站起身,走到另一边的矮几上去坐了。

第一百章 反叛

那日以后,楚临秋的身子有所好转,已经能趁着萧岑一个不留神,自己慢悠悠地溜达去枢密院的衙门与诸僚属见礼,熟悉事务。

这可真是数年来的头一遭啊!

以至于站在下方排成一列的众属官们均面露不安,交头接耳,暗里揣测新上司此番将他们召集到一块的用意。

楚临秋之前当都指挥使时颇有凶名,眼高于顶嚣张跋扈,既在御道上鞭笞过天子的宠宦,也能当街把刀架在世家子的脖子上。谁能情愿跟这不好相与的人在一处共事?因而站在边上的那几人,望着前面正低头专注翻看文书的楚临秋,简直是欲哭无泪,直想找个门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了。

除却这一波人外,还有几个,就是前儿去侯府送礼的,这会儿倒是殷勤得很,直盯着楚临秋,目露精光,几次欲言又止。只是他们到底有所顾虑,不敢做得太明显,让别人瞧出端倪,不过偶尔添些茶水,搬搬文书罢了。最后到底是那五大三粗的都承旨胆大些,主动揽去了为上司讲解院内事务,各方人员的累活。

但很快他就发现,楚临秋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上面。

“曾大人呢?”

“回禀大人,曾大人昨儿病了,今日卧床不起,故而未能前来。”

“病了?”楚临秋闻言头也没抬,唇角却缓缓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你们曾大人是真病了,还是有意避着本官?”

“这......这......大人,看您这说的!枢院这段时间事务繁多,眼瞅着回梦城也快开工了,一应兵力全凭我们调度,大伙儿都忙得足不沾地。曾大人前两日还说,您能来我们这主持局面,那可真是帮了他大忙了!”

“是帮他躲懒了吧?”

“这......”都承旨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了,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其他同僚。但这个时候哪儿还敢说话?多说多错,还说明哲保身的好。因此,几个相熟的均不约而同地把头撇到另一处,看着架上的花花草草,更有甚者,直接寻个由头就脚底生风开溜了。

“罢了。”楚临秋薄唇微启正要说些什么,喉间却突然传来一阵痒意,惹得他偏头咳嗽起来。他一面以袖掩唇,一面用手胡乱地在桌上摸索,试图端起搁在一边的茶盏,但却有一双手捷足先登,夺下那玩意儿。

“茶水凉了。下官命人再去换新的。”

“......”楚临秋止住了咳嗽,他顺着那双素白的手往上看,不想竟意外对上了一双灵动清澈的眼,“你是何人?”

“大人容禀,此人乃去岁新科榜眼,原先他老师在东府给他寻了个绝顶的差事。这小子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死都要入我们枢院,为此险些被逐出师门。后面才知道他原是有感于您的那篇策论,誓要弃了十年苦读,改换戎装。”

“那你是走错路了。枢院同仁,往前二十年或可上阵杀敌,但今时今日,却成奢望。想必,在座诸位,应都深有同感罢。”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脸色齐刷刷地变得煞白。纵观满朝文武,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番讽刺之言的,除了楚临秋,就找不出第二个了。

“如若你真想从戎,本官劝你,直接投军去吧。”说罢,他便撑着桌案缓缓起身,绕过宛如玉雕呆立原地的众人,径直朝门口走去,不作一丝留念。

都承旨逢此变故,也站在桌边手足无措,他双目直盯了新上司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开口挽留,“大人您这是......”

“本官亲请曾大人,回来主事。”

然而楚临秋并没能顺利走到衙门口就被堵了回来,他在院子里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却也是意料之中的消息。

西川举旗反了。

节度使方尹筹谋多年,本想徐徐图之,一朝败露,干脆兵行险着,联合西南、中部府兵,形成包抄架势,意图突破险关,直逼国之中枢€€€€陶都。如今一伙叛党已连下二城,正是得意的时候,几乎是无人能挡,而他们打的旗号也很有意思,“诛奸佞,清君侧”。

想诛的是谁?这场阴谋针对谁而展开?聪明人一看便知。

楚临秋低头瞧着传信兵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战报直想放声大笑,他慢慢地将其揉皱掷在地上。

“大人这......”

紧随其后的枢密院属官们见气氛不对,均屏息静气不敢多言。最后还是那个都承旨斗胆走过去,捡起揉成一团的战报铺开放在跟前细看,片刻后他发出一声带着明显怒气的高呼,“方尹这是吃了熊心豹胆!焉敢在这个时候反?!”

这时,也不知是谁非要搅浑水,竟在后头幽幽接了一句,“此时不反,他也活不了呀。朝廷......”

“谁说的?”

“......”

“谁说的?可否对本官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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