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 第80章

“这不一样,侯爷。”楚临秋抬手按住萧岑的肩膀,偏头咳嗽了一阵后方弱声道,“你若进了牢里,便坐实了私通叛党的罪名,那宋格致一流就会趁机施压,迫使圣人处置萧氏,处置漠北军,而这正中他的下怀。到那时,我即便是想出手相救,恐也无力回天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想想你漠北的儿郎们。侯爷,你得在外头,查清真相,还自己及萧家军一个清白。”

“那你呢?”

“......”

“楚大人只考虑了与我萧岑有关的人,就没有一分一毫想到自己吗?”

“咳!侯爷,您就别为咱家大人担心了。大人他自有万全之策,再不济......那审刑院也有大人的门生,多少能照拂点。”

“就是就是!我等也会经常去牢里看望大人。谁要是胆敢亏待大人,让大人受委屈,弟兄几个第一个不放过他!”

“也没人敢给大人委屈受......”

“那可不一定,咱们得谨防宋狗使坏。”

“那倒也是。”

年轻禁军们及时插嘴逗乐,倒真冲散了不少冷凝的气氛,令萧岑的心稍微放了一点,但很快又提了起来。他抬手摸摸楚临秋的脸,长叹一声忧虑道,“原本脸上就没几两肉,再进去受罪,岂不是出来都瘦脱形了?€€!那本侯可以进去陪他吗?”

“这......”

“你就别为难他们了。我们在宫里耽搁时间够久了,走吧。”说罢,楚临秋就扶着萧岑的肩膀站起来,迈步朝前走去。然而他刚生捱过那一阵不为人知的疼痛,身上无甚气力,正是虚弱的时候,因此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去。

幸而萧岑在他身边眼疾手快地搂抱住他,才勉强替他稳住了身形。

“你这个样子根本就......怎会突然如此?莫不是被那些人给气的?是了,刘先生让你切忌动气,切忌思虑过重。你是不是都犯了?”

楚临秋不答,似是默认,他的目光有些闪躲,特意撇过头去不看萧岑,竟难得表露出心虚的样子。

萧岑见状再度叹了一口气,他认命地搂着楚临秋的腰身,把人慢慢带下台阶。此地别说是去审刑院了,就连距宫门都还有不断的一段距离,如果真这样走走停停,天黑都不一定能到,

就在这时,萧岑无意中竟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自己侧边闪过,他如遇救星招呼一声,把那人叫至跟前低声地说了几句话,随即用暗藏威胁的目光直盯着,把人看得几欲逃离,不免就去找楚临秋求救了。

萧岑却是笑眯眯地问,“小容公公,你看什么呐?看他也没用。你今日若不把软轿抬来,本侯就不免去你师父面前多说几句。”

“侯爷这......这断没有这个理啊!您就别为难小奴了。小奴也没那么大本事,去给大人找一顶软轿啊!这若是被师父或者圣人知道,那小奴......就在这宫里混不下去了。”

“出了事有本侯在前头兜着,你怕个什么劲?再者说,圣人对大人万般恩宠,连‘押送入狱’这差事都扔给了玄武卫,就是怕他受委屈。会在意这点小事?还不快去?!”萧岑假意生起气啦,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直把小容公公唬得脸色惨白,忍不住又忆起那桩往事,他站在原地犹疑了一会,最终还是一咬牙狠跺了下脚转身跑走了。没多久之后,果然招呼几个人偷摸抬了顶软轿过来。

一行人就这么慎之又慎地护着楚临秋出宫,往审刑院大牢而去,以萧岑自己的话来说,便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家老爷要去别庄避暑”。

目的地到了,楚临秋被几个狱卒引着踏过牢室的门槛,见里面的确应有尽有,还很宽敞,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不够暖和。不过时值夏秋交替的节气,谁也没想着要添些炉盆之类的玩意儿。寻常人尚可以忍受,但于楚临秋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

于是萧岑一进屋便嚷嚷上了,指挥着狱卒添这添那,好不嚣张,仿佛已然成了这审刑院的主人。而楚临秋则要镇定得多了,他自打在床边坐下以后,便只淡淡说了一句话,“把本官放在桌上的那册书及纸笔送来。”

“你想做什么?”萧岑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警惕地问道。

“写奏章。”

“奏章?”萧岑惊呆了,他赶紧朝后头使了个眼色,那伙人便会意退了出去,并带上了门。其中一个狱卒临走之前不放心地提醒道,“二位爷,至多一刻钟。”

“知道了!”萧岑虎起脸道,“本侯莫非会让你难做吗?出去!”

“......是。”

待人都走后,他就转过身来大步走到楚临秋身边,俯身问他,“你要写奏章?何种奏章?是关于......此事的?他、他正在气头上,会看吗?”

“嗯。”楚临秋抬眸看他,云淡风轻道,“当然。他一时被宋格致搅昏了头,待他回过神来,就会明白,除你殿上所说的之外,别无他法。我会在其中更添一把火。”

“什么火?”

“圣人恨不能除你而后快,却也怕民间的流言蜚语。与此同时,我会让朝中门生一同写奏章劝他放你西下调查真相顺带剿灭叛党将功折罪。两重压力齐下,他不会不妥协。”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契机

“本侯一走了之,那你呢?”

“......”楚临秋一时被他问住了,竟难得有些怔愣和语塞,等反应过来后,便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温声道,“侯爷又不是不回来了。待你得胜归来,楚某必十里长亭,策马相迎。”

“楚临秋!你明知本侯说的不是这个!九商......你想让本侯留你一个人在这龙潭虎穴,顶住所有压力,对不住,本侯真做不到。何况你身子还不好!”萧岑急得嘴角几乎要冒泡了,他焦躁地在不大的空地上来回走动,晃得楚临秋头都开始晕沉了。

“你就给个准信罢,他何时才能把你放出来?本侯要确保你脱离险境,才能安心离去。不不不......还是不成。”萧岑干脆席地而坐,将两条腿盘起十分随性,片刻后他竟突然手握成拳,去猛击自己的头,苦恼道,“我、本侯放不下你。你的处境、你身上未解的毒......我萧岑进京之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变成优柔寡断之辈。”

“是楚某把你变成这样的吗?侯爷。”楚临秋专注地看着萧岑,眸中似有晦色一闪而过。

“不。”萧岑断然否认,“是我自己的原因。本侯对你割舍不下。噗,楚大人,你是不是就想听这个?”他故作轻松话锋一转,试图缓和气氛,可是好像失败了,倒让自己的一颗心愈发沉了下去。

“楚九商啊楚九商,你这般不拿自己当回事。本侯不在身边看着,你指不定要把自个折腾成什么样子呢。你可否......再答应本侯一事?”

“何事?”楚临秋今日耗费了太多心神,再加上刚刚捱过那一阵发作,此时早已支撑不住昏昏欲睡,便连整个人都已渐渐歪倒在床上。

萧岑看他这个样子,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即将脱口的话语,便自然而然地咽了下去,他一下下抚摸着楚临秋的鬓发改口道,“没什么。你安心睡吧,宽衣一事交由本侯来做。”

“嗯......”楚临秋含糊应了一句之后,果真阖上眼眸睡了过去,他原先抓住萧岑衣袖的手慢慢松开,失力般地落下来。

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一声夹杂着无奈与忐忑的低唤,“侯爷,时辰已到,您该离开了。”

萧岑听到动静突然轻颤了一下,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连眼中都现出了少许惊慌。但缓过来的他,却选择对那声呼唤置之不理,而是动作娴熟地替楚临秋褪了那身朝服放在一旁,紧接着便托着那人的肩膀侍候着慢慢平躺而下。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便才慢条斯理地起身过去开门,见了狱卒也没个好脸色,只冷着声音道,“大人身体不适,本侯万分忧心。你取侯府令到太医署去请个人过来看看。另,一应用度,均照原先规制,切忌不可委屈了大人。大人畏寒,这屋里随时备些汤婆子、暖被......”

“侯、侯爷恕罪!小的们......没有本事做得了这些主啊!还望侯爷您......发发慈悲,不要为难小的。不如、不如您去跟我们执掌天字牢刑狱的大人说?”

“也罢。那此人何在?”因了之前的事,萧岑对审刑院那帮人无甚好感,自然也就不报希望,不想他刚问出这么一句,就有人在身后答道,“下官在此。”

“余......你是余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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