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 第149章

“楚某但有不测,大王以为......他们会不动手吗?”楚临秋即便被人钳着下颌,呼吸不畅,也十分硬气地步步紧逼,分寸未让。

伊罗闻言大惊,便连手都无力松开后退了几步,三年前的那场噩梦,就这么在不经意间闯入脑海。

第十二章 狠绝

而今天下已鲜有人知,其实数年前的那个雨夜,南戎大军本可趁虚而入,将号称“无往不克”的漠北铁骑赶尽杀绝,使之再无回天之力。

若非楚临秋率领私兵及时赶到,替他们挡下那波最为猛烈的攻击,怕萧氏付出的可不止是死一个大将军这样“简单”的代价了。

时过境迁,每每伊罗于梦中重现那日血流成河的情景,还是会被生生吓出一身冷汗。那数百人黑衣黑裤,布巾蒙面,如幽灵般突然出现在勇士们身后,手起刀落,十余颗头颅就这么相继滚落到被血侵染的紫泥上。

一招一式快若雷鸣电闪,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有些人顷刻身首分离,甚至还来不及阖眼。

谁也没想到,这队仿佛自幽冥上来索命的人马,头目竟是个气度不凡的少年。彼时他同样一袭黑衣端坐于马上,被半缕额发掩盖住的脸庞上,戴了块“恶鬼”模样的面罩,在火光映照下,更显青黑狰狞。

伊罗甚至还牢牢地记着他那句冻得能结冰碴子的命令,“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绕是汗王这三十年来烧杀抢掠练就铁石心肠,亦无法与之对视。

“你......你就不怕本王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堂堂掌管大岐兵权的枢密使,原来在三年前就已背叛过自己的君主!这说出去的话,恐怕......你留在陶都的忠仆、手下,及真正想保护的人,才会真正一个不剩。”

“楚临秋,三年前的血海深仇,本王还没来得及一一与你清算呢。”

“立场不同,各为所需罢了。若此就算是‘血海深仇’的话,那您的勇士们肆意屠杀我大岐八县无辜百姓,这笔账又要怎么算?”

“你!”伊罗突然猛踢了下身边木椅,睁了双几欲喷火的牛眼直勾勾盯着楚临秋斧刻般的侧脸,一腔恨意无从发泄,“你......哼,本王是断无可能被你牵着鼻子走的。说罢,你究竟想要什么?”

“从廪南撤兵,攻打漠北。”楚临秋可算是把藏在心中许久的话说了出来,但却也仿佛被人抽筋去骨般的整个人向下弯折过去,疲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太开。

“什么?!”伊罗吃惊得两只手都挥舞着停在半空不知放下,半晌后他才像想起什么似的放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这个疯子,跟本王还挺配的!”

“够狠......够狠......那老家伙死后,整个漠北地区就是你家‘萧大将军’的命根子。你让本王现在去掀他的老巢,才是真正......把他往绝路上逼。莫怪你们大岐的百姓自己也说,这姓楚的奸贼......”

“大王!说得可够?不够的话,去阴曹地府与你儿一道说,如何?咳......”

“你、你怎么......这不可能......本王明明有命人搜身!”伊罗这回竟像是突然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说不出话来了,他神情扭曲狰狞,死命垂眸去看那把抵在自己脖根处的匕首。

“三年了,大王总该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就没有楚某做不到的事。”

“你......”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正事了吗?”楚临秋拼着最后几缕游离的神智,把同样恶名在外的南戎汗王,在这顶外有重兵把守的大帐里治得服服帖帖,总算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他之所以敢一再试探伊罗的底线,并不担心其大喊大叫,无非就是手捏蛇之七寸罢了。

奉朔十七年的初春令人绝望,除了各地凶兆频出外,陶都更是时时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包括这个年节都过不甚安稳。楚临秋在数次与帝皇不经意的“交锋”中得知,他们想以漠北军为利器,逼迫萧岑妥协。

而萧氏两代人用命去守护的将兵,尚不知还有多少早已被朝廷收买,从根里就开始烂掉了。这些话,楚临秋完全无法去信杜凭生,让他委婉对萧岑提起一星半点。

不过想来,即便是提醒了,正在气头上的萧岑也非但不会有半分取信,更有可能会加深对他的厌恶。

因此,楚临秋也只能采取最极端的方式将他逼入绝境而后重生。至于那人是否心怀怨怼......已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那会儿的山岗雨后初晴,平素总焉儿吧唧的木苗可算是分得了几缕阳光。

临近日€€,圆帐外的守卫们谁也不知道那位自大岐朝来的使臣对他们的王上说了什么,只惊讶地目睹伊罗突然抽出守卫腰间的戎刀一把将跟前数株林木拦腰砍断令其倒飞出去。

而传闻中不好招惹的枢密使大人,却是久久都未现身,令人见之不禁疑窦丛生。

其实,楚临秋在伊罗出来之前,就已跌跌撞撞地掀开帘子自后门离开了,因为他担心再不走恐就真的倒在这里了。那儿的巡卫们见人出现原想着横臂阻拦,却被他一记凌厉的眼刀逼得生生往后退了好几步。

“大人!大人在那儿呢!快扶住大人!”

“小的们可算找着您了大人!您不知道......诶诶诶!大人?大人您......快去叫人!警醒点,别声张。”

许是见有人搀扶,楚临秋心里提着的那口气也就散得差不多了,他脚下一软,竟直接扑进赶上来的属下怀里,彻底不省人事了。

可把这几位给唬了一大跳,待反应过来后也算有急智,赶紧着人引开巡卫走边路把他们主子护送回歇息的营帐。

楚临秋在被扶着躺在硬床上没多会儿就挣扎着醒了过来,毕竟身在敌营还真不是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不顾部属们劝阻硬是撑着靠壁坐起,白着一张脸低声吩咐道,“把......人都叫过来,马上离开此处。”

“可是大人!南戎肯放我们走吗?”出声那人目光迟疑扭头看向帐口,嘴唇嗡动了下似还要劝些什么,但到底也没再说出口。

第十三章 罪人

伊罗其人看似凶悍不好惹,实则外强中干,根本不顶事,也就萧岑那么认真的人才会把他当作劲敌。

他方才在营帐中被楚临秋如此这般威逼利诱了一番,不仅稍后就能恭恭敬敬地放使臣们离去,甚至还会依言撤兵北上,攻打萧氏的据地€€€€漠北。

此事若败且露,恐怕他楚临秋就真成了人人唾骂的千古罪人了,即便山川广阔,也未必能寻见一席容身之地。可那又怎样呢?

姓楚的从不为虚名所累,平生行事张狂无所顾忌,此前不过自保,而今却愿钟爱且敬重之人能真正逃脱宿命,做一只只在漠北上空盘旋的苍鹰。

这么想着,楚临秋心口一痛,忍不住喉头又有些发痒,仿佛什么东西将要喷涌而出。

“大人?大人您、您......药呢?快取药来!”坐在对面时刻注意着这边情况的庄时见势不对,急忙扶住堪堪要往一侧倾倒的上司,探到他胸前穴位熟门熟路地按捏起来,并令旁人去暗格处取药来。

可谁知,他才哆哆嗦嗦从瓷瓶中倒出两粒丸子,未及塞入口中,楚临秋的嘴角便突然缓缓溢出一丝血线,配着那人青灰干枯的唇瓣,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众人见状心里均是咯噔了一下,竟齐声唤道,“大人!!!”

“......”楚临秋这会儿倒还有心思安慰属下们,他自怀中取出一方白帕在唇边轻按了两下,随即漫不经心地说,“老毛病了,又不是没见过。”

“大人!请您千万千万要保重身体啊!权当是为了您多年的心血!”当然,也是为了大将军。

不知为何,楚临秋越是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们的心里就愈发难安起来,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是啊,大人!所有人都指着您,您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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