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 第19章

“我尘缘已断,日后必会好好跟随师父修行,绝不踏入凡尘半步。”

他终究是以这凡血,以恨偿恨,造了一条通天之路。

后来宗辞才从其他人隐约的透露里了解到些许端倪。

原来在很久以前,清虚子曾经还是太衍宗大弟子之时,曾与一位宗内一位同性弟子互结道侣。

可惜的是,那位道侣不知为何在修炼上出了岔子,堕入魔渊。

“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你师尊就提剑将其灭杀,就地渡了雷劫,从元婴中期连跃两个小境界,直入分神,名扬修真界。”

那人说起这段往事时,表情明显有些后怕,“都说我们修道无情,但事实上想要真正无情,谈何容易?你看古往今来那些修无情道的,又有几个能够做到断情绝爱,杀妻证道?”

“再说了,就算入魔是不可逆的,但至少两人互为道侣数百载。相处了如此之久,即使是猫猫狗狗都有感情了,可清虚子却是半点犹豫都无,手起剑落,将跪地苦苦哀求的道侣头颅斩落,证道无情。”

“你以为你师尊为什么能够在无一人反对的情况下成为正道领袖?因他嫉恶如仇,眼里不容沙子,也因他的无情,绝对公平。”

宗辞一惊,沉默之余却也没有多少意外。

师尊一直是这样的人,冰冷无情,淡漠至极。

有时甚至连宗辞都会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感情存在。

像是屠了齐国那一晚,宗辞濒临崩溃。可清虚子高高在上俯视着那些横乱的尸首时,火光映在他苍凉眼眸,也未能成功染上半分温暖。

所以,最后也算是应了那句话,怨不得任何人。

成仙又入魔后,宗辞双目血红,浑身黑色魔威猎猎,从空中坠落。

清虚子又惊又怒,直接飞来一剑,即使面对自己朝夕相处数百载的大弟子也无一丝动容。

“我说过的。”

男人的眼眸里是万年不化的冷酷坚冰,“若是你入了魔,为师定当清理门户。”

森寒剑气击在凌云剑尊心口,逼得宗辞跌落尘泥,呕出一口血。

这一剑,清虚子未有丝毫留手,一剑便是去了本就和域外天魔缠斗重伤的宗辞半条命。

“我并未失去理智,难道...师尊也是......不信我么?”

他喃喃自语,强撑着骄傲抬首,每说一个字便有破碎的内脏混着血液呕出,触目惊心。

从踏入修真界起就是天之骄子的凌云剑尊,从未有过如此狼狈的时刻。

然,换来一声嗤笑。

“入魔之人,谈何信任?”

在那双苍眸里,宗辞没能看到半分感情。

果然,果然。

他的师尊就是一个无情之人。

恍惚间,宗辞又想起那句话。

‘相处了数百载,即使是猫猫狗狗也有些感情了,可他却是半点犹豫都无,当真无情至极。’

罢了,这条命由他给的,那还给他便是。

可在看到这张脸的刹那,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依旧汹涌着冲开了阀门,从宗辞不想回忆的脑海深处熙熙攘攘涌出。

带着绞痛、酸楚、难以置信、恍惚、痛苦,还有足以蚀骨的仇恨。

玄衣弟子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了几分,原本就憔悴的脸色越发难看,血色尽失,摇摇欲坠。

无数声音在宗辞耳边响起,或轻或重,忽大忽小,倏远倏近。

明明......明明宗辞以为,清虚子早已飞升成仙,离开此世,此生再不得相见。

明明重活一世,他已然决意抛弃那些过往。

复仇就像是一条充满地狱业火的道路,一旦沾染上,终生都会活在业火的阴影之下。

难道仇恨只能用仇恨平息吗?这个世间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吗?

曾经的宗辞还小,无法违抗师尊的命令。

但现在的他,早已决心放下一切。

说是放过仇恨,倒不如说是放过自己。

在玄衣弟子转过身的刹那,青袍乌发的小男孩眯了眯眼,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这张脸比之宗辞记忆中要稚嫩,年轻得多得多,却依旧轻而易举地勾起了他的梦魇。

宗辞下意识就想后退,却又迅速收紧指尖,如梦初醒。

这辈子要为自己而活。

“你是哪一峰的弟子?在这里作甚?”

这句问话让玄衣少年瞳孔稍稍骤缩,极快恢复了往日般的平和。

“不......我是来这里打扫的外门弟子。”

宗辞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不,不行,不能暴露身份。

他按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蹲下/身去,同穿着青色道袍的小男孩平视。

黑眸同苍眸对视。忽然,前者张开双臂,眉眼弯起,如天空般毫无阴霾地笑着,像一个普通至极的少年,和任何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没有半分不同,语调轻快。

“你是哪个峰的小孩儿,怎么会跑到藏经阁这里来,要不要哥哥带你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出自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

但这里用的不是李白的版本,李白的版本是“受”不是“授”

“授”是苏轼的版本。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出自苏轼《过大庾岭》

没错,这两句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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