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前面!我们快到了!”
冷冷的弦月终于从黑云背后探出个头来,将清辉般的光芒铺遍大地。
众人全速奔跑了近半个时辰,视野一下子明晰起来。
就在他们不远处,一条掩映于林间的河流逐渐显现。月光在流淌的河面粼粼跳跃,泛着安静澄澈的光芒。
宗辞缀在最后,尚且看不太清楚。王秉却在看到目的地的时候兴奋地大呼一声,提刀上前,直直越过他身前的蓝衫弟子。也不嫌河水寒凉,率先跳入水中,回头朝他们挥手,“你们快过€€€€”
然而这一声并未说完,他方才还兴高采烈的神情便永远地凝固了。
下一刻,河面清冷的月光上突兀地涌出一股浓郁颜色,咕噜噜往上冒,止也止不住,混着那河水一起,将视野所及之处全部染成刺目鲜红。
“王秉!”
刘梦尖叫一声,手里的蝴蝶刀翻飞而去,勾住了河面上那人的衣角,连着丝线往上一拽,想要将人从河里救出来。
然而晚了。
被拽出来的王秉的眼睛睁大,表情还带着一丝错愕,他张开大口,似乎想说到底怎么回事,却只能呕出一股股含着破碎内脏的血。
被蝴蝶刀拽着带出来的,只有半截身子。
宗辞抬眸便见到这幕。
他瞳孔骤缩,迅速上前,扯住刘梦后退,“别过去,水里有东西!”
似乎是应和这句话般,下一秒,河流里躲着的恐怖之物也在游弋的月光下显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条盘踞在河流里,浑身长满青色鳞片的巨蛇,头部长着一个巨大的红色脓包,尖尖的獠牙上带着血迹,甚至还能看到上面犹然沾染的破碎衣物。
这是一条巴蛇,实力少说也在五阶往上走,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筑基期能够对付的存在。
“怎,怎么办......我们后面还有黑背毛蛛。”刘梦吓得花容失色,脸色发白。
虽说是门派弟子,但骤然看到王秉死不瞑目的惨状,会害怕也正常。再说了,如今情况前有虎后有狼,哪一边都不容乐观。刘梦乍一下被吓得六神无主,死死拽住身旁少年的袖口,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浮木。
“实力差距太大,我们打不过,先赶紧给宗门发一个信号。”
宗辞一只手扶住刘梦,朝着河流的另一头跑去,一边快速在脑海中思考对策。
“好。”
刘梦看着少年在黑夜里冷静的表情,终于找回了主心骨。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宗门的信号符,朝着空中一拍。
这是太衍宗为宗门弟子统一发放的信号符,在落日森林里遭遇不可抵挡的危机时都可以使用。宗门执法堂收到信号符的信号后便会第一时间统一派出弟子,出手将他们带回。
在刘梦进行一系列操作时,宗辞抽空看了天边一眼,心头忽然掠过一丝不对。
正在这时,刘梦惊讶的声音也适时响起:“怎么会?!使用不了信号符!”
无法使用信号符,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并不在太衍宗北境的范围之内。
他们走出了太衍宗的结界。
可明明落日森林所笼罩的北境这么大,哪有可能跑半个时辰就正好跑出了结界的范围呢?
除非是沿着直线行走,或者是......有人动了手脚。
宗辞猛然回过头。
在他和刘梦商量对策的时候,柳元正悠哉悠哉跟在他们身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宗辞看过去的时候,正好一阵冷风拂过,他蓝色衣摆被掀开些许。
而那方衣摆下正缀着一块血红色的玉石,在深沉没有月光的黑夜里转瞬即逝,再次被衣物盖住。
借着月光,宗辞看到了玉石上散发的鸽血色泽,以及表面宛如活物般蠕动的不详图案。
他心下大骇。
宗辞是见过这个邪物的,只不过是在前世。
那是被妖族世世代代供奉在地下妖塔的圣物€€€€锁魂灯。
锁魂灯的确是一盏灯,但鲜少有人能知道,被妖族奉为圣物的其实并非是完整的锁魂灯,而是锁魂灯的一部分€€€€灯芯。
而众所周知的是,早在半年前,鬼域之主闪电般攻入妖族,为的就是妖族圣物。
至此,柳元的身份呼之欲出。
可宗辞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方才在噩梦一闪而没的红光。
那犹如鸽子血般的色泽,他很难记错。
似乎是感应到少年的目光,柳元也慢条斯理地抬眸看了过来,慢慢扬起了嘴角。
隔得太远,宗辞只能看见那双黑眸里跳跃的浓郁黑暗,脸上不加掩饰的愉悦。而更多的,是一种掺杂着彻骨疯狂的......莫名期待。
他在期待什么?
难道......
宗辞后知后觉地伸手,僵硬地朝自己的脖子摸去。
刘梦看到他停下来,也顺着动作回头,在看到他脖子的时候忽然惊呼一声,“宗师兄,你的脖子怎么流血了?好大的伤口......难道是赶路的时候受了伤?师兄怎么也不说一声,看起来都结痂了。”
“不,我没有在路上受伤。”宗辞喃喃自语,指尖慢慢划过那一道狰狞的伤口。
直到这时,宗辞才意识到€€€€
不管是刚刚忽然冒出来,一举将王秉咬断的巴蛇,还是一直对他们穷追不舍的黑背毛蛛,全部都没有了声响。
天地之间一片静寂,就连山野间聒噪的虫鸣也远去,再无声息,也顺带冰封了少年的心。
因为宗辞清楚地记得,在那个噩梦里,他被刺破脖子,扼住脖颈,如同一条渴水之鱼。唯一的线索便是红光一片,还有那句......细思极恐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