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天欲雪 第178章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与其说是阴差阳错,反倒更像是有什么莫名的力量推动着发生了这意外的一幕。

鬼域之主的反应很快, 几乎是下一秒, 他就擒住宗辞甩开他的手,搂过后者的腰,顺着白衣青年下坠的力道一起, 坠到那个深不见底的上古深渊里。

宗辞想挣脱这个充满窒息意味的冰冷怀抱,但厉愁却死死地抓着他,甚至硬生生在空中翻了个身,将白衣青年稳稳地护在自己身前。

“呼呼呼€€€€”

一片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他们朝着下方坠落,甚至就连先前笼在宗辞身前的光晕也倏而碎裂, 天地混沌苍茫。

这是一段十分漫长的旅途,且中途颇为不平静。

即便被厉愁护在怀里, 宗辞也能感到来自外界的剧烈颠簸。

猛然间,男子的胸膛陡然传来一句闷哼。

与此同时,森森鬼气里浓郁的血腥味再也压抑不住,粘稠冰冷的液体滴答滴答淌到宗辞的脖颈上,像沁入骨髓。

只有活死人鬼修的血才冷如冰窖。

这到底是谁的血,答案呼之欲出。

终于,在经历了漫长的下坠旅途后,沉重的落地声后,尽数归于沉寂。

“厉愁......?”

宗辞挣扎着坐直了身体,摸索着点燃了一盏油灯。

从指尖上窜起的火焰飘到了灯芯上,幽幽然在空中摇曳,照亮了面前一片朦胧黑暗。

望不到尽头的万丈穹顶下,一大片一大片惨白色的人骨堆叠,其实点缀着腐朽的黑斑,连绵不绝。偶尔在光照的地方,密密麻麻畏光的虫豸奔走逃散,直叫人头皮发麻。

他们就置身于这一处地狱般的景象里,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骨共处,死寂到只有头骨砸落的低响。

在进入这处上古遗迹后,宗辞身体内的灵力就像是遭到了阻塞一般,完全停滞在了经脉里,使不出分毫来。

而且€€€€

他低头看着自己白衣上如落梅般掉落的血迹,心里清楚厉愁应当是受了不轻的伤。

玄衣男子在落地的那个刹那就松开了宗辞,将大半个身子隐藏在黑暗里,深邃的侧脸如同刀刻般锐利,在跳跃的光线下影影绰绰。

宗辞举着油灯找过去,“厉愁,转过身来让我看看。”

他分明看得真切,鬼域之主即便极力将另一半身体隐匿在暗处,那深沉的颜色依旧顺着同色的衣袍蔓延,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条,触目惊心。

厉愁却并不答话。

他就那样坐在原地,忽而在原地笑了一声,“我们出不去了。”

宗辞一愣,复又抬头。

万丈深渊之上的穹顶是一片同色的晦暗,根本看不到他们掉下来时的洞口。

刚才的坠落的过程如此漫长,他们如今恐怕已经掉到黄泉遗迹的最底部。又是在被封住全身灵力的险境下,想要折返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

不对劲。

剑修深深拧眉。

地图在他的手上,他看过遗迹全貌。黄泉遗迹的入口不应该是一个深坑,而应该是一道抵达遗迹表层的阶梯。至少地图就是那么画的,就连天一给他的拓印版本也明晃晃标注入口是阶梯,怎么可能到如今却一脚踩空呢?

男子低沉的轻笑声在死寂中响起,“我猜......师兄一定是在想,为何黄泉遗迹的入口没有阶梯吧?”

宗辞一悚,猛然抬眸。

烛火下,对面那双墨色翻涌的瞳孔里满是宗辞怎么也读不懂的情绪。

有愤怒,有复杂,还有深沉炽烈到令人害怕的烫意。

他定定地看着宗辞,在后者惊愕又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慢慢勾起嘴角:“那当然是因为€€€€”

“那段阶梯,早就被我斩断了。”

厉愁从来没有告诉宗辞,这一趟进入黄泉之门前,他就没打算留任何退路。

这处遗迹的凶险,根本用言语无法阐明。第一层有复杂到令人咋舌的迷宫,第二层有无尽深渊,最底层甚至传说还有忘川河裂谷,直通黄泉地心,凶险无比。

多年来,别说是渡劫期了,就连放弃了飞升雷劫的地仙也来这里闯过。结果皆是化为最底层万千簇蓬蓬白骨。即便厉愁有锁魂灯芯,也无法确保他们能够毫发无损地避开一二层的凶险,在最底层里找到灯身。

倒不如不做不休。

于是在宗辞到来之前,厉愁就提前来了一趟黄泉遗迹。他站在上头,渡劫期气势全开,一剑下去,生生把地宫的横切面给削开,确保他们进来后直接能落到最底层。

再者,宗辞的身体,他再清楚不过。

若是厉愁没能从遗迹回来,宗辞也活不了多久,到底逃不过一个死字。

在这样生死未卜的状况下,厉愁不可能一个人来遗迹,更不可能把宗辞留在鬼域。

换句话说,他根本就没考虑多少能活着回去的可能性。

谁能保证他们一定能找到锁魂灯?

即便得到了锁魂灯,谁又能保证那玩意一定能修补灵魂呢?

若是一同来了,倒还能做一对泉下鬼。

“师兄也不必去想那些。我们如今想打道回府是不可能了。要么就是补全锁魂灯,要么就是共赴黄泉。”

“毕竟€€€€在来到这片遗迹前,我就没打算给自己留任何退路。”

玄衣男子忽而欺身而上,抓住剑客纤细的手腕,靠在他的肩上,任由自己乌发泄落,痴痴笑道:“这一趟本就凶多吉少,但无论前路如何,即便是死......我也是要和师兄死在一起的。”

宗辞气的浑身发抖,身体却僵硬万分,无法动弹。

他死死咬着牙齿,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你这个疯子!”

听他这么说,厉愁也不怒,反倒眯起眼睛。

“师兄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可是,我明明那么喜欢师兄。”

男人语气急转而下,隐隐蕴含着怒意,“师兄却这般不听话。”

冰冷的手遽然没入层层叠叠的衣物里,不由分说便挥去面前所有的阻隔。

白色的衣襟被一把扯开,右胸/口挺/立的茱/萸在寒冷的空气中轻颤,色泽漂亮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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