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低下头,声音惙懦。
“矩子说去……那自然是要去的。”
宁矩子点了点头。
“你,你,你,你还有你。”
他点指了几个刚才起哄鼓掌的人。
“来你们几个告诉我,人尿有什么用?”
章铁锁一惊,忙不迭地缩了缩,低头做鹌鹑状。别看他对木东来、对徐进敢硬抗,可是见了矩子,众人的心里还是服气的。毕竟是研究出了灌钢法的牛人,比技术所有人都得甘拜下风。
现在听到矩子点名,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回答不出,都不敢坑声。
“人尿的用处,昨天柳老爷子讲了两边,还画了重点,所以你们哥几个是逃课了?”
宁锯子转头看向木东来。
“我听老爷子说,铁匠坊昨天和前天的出勤率都不够,你们是看不起种地还是咋的?”
听到这话,木东来差点没当场跪了。
哪里是他们看不起种地,是柳老头这个扫盲班人太多,现在是分成两组上课,他和那几个小崽子不在同一个班!
“不不不,绝不是这样啊矩子!是这几个崽子顽劣不堪,趁着天黑老爷子眼神不好,自己偷偷溜走的!”
“哦,这样。”
宁锯子点头。
“那木坊主你给他们讲讲,为啥我们要收集人尿?”
木东来打了个激灵,脑中本能的浮现出柳老头狰狞的面孔。
他在宗门年纪不小了,脑子也不算太活泛,学东西慢不说,还总也记不住,已经连着两天被柳老头留堂。
留堂倒没别的,就是一遍遍默写老头上课讲的那些种田的方法。那老头子说什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写错一笔就要重来,搞得他回家不但要被妻女笑话,晚上做梦都是画圈的知识点。
是以两天下来,完全形成了条件反射。
“人尿可以和很多矿料混合制成肥料,下在地里能增产增收。”
宁非点了点头。
回答问题都没卡壳,显然是用心学了。
当光自己学还不行,铁匠坊还有刺头没撸平。
于是他又看向徐进。
“徐大哥你说,为什么我要让木工班做这个移动茅坑。”
徐进也是一个激灵,立刻答道。
“为了收集人尿。人尿可以和很多矿料混合制成肥料,下在地里能增产增收。但因为需要的数量巨大,宗门日常无法满足,于是便造茅厕出来收集尿液。”
“之所以做个漏斗形的椅子在上面,就是为了更好的收尿不浪费。用铁罐可以定期将装满的尿液带回宗门,再替换新罐,这样就能持续堆肥增产。”
回答得很标准,宁非十分满意,看向铁匠坊众人。
“还有人要补充么?”
这时候柳铁站了出来。
他想了想,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想的是,既然人尿能和矿粉一起堆肥,那是不是也能做出别的东西来?就算做不出来,咱们多堆点费也能多种点粮食和蔬菜,再不行也可以卖给外人。”
“很好,有创新有思考,柳铁学得不错。”
宁锯子大力表扬了学霸柳铁一番,对乖学生木东来和徐进也赞赏有加。
至于几个敢逃课的学渣,宁锯子也没惯病,直接交给柳老头进了特别补习班,天天默写天天考试,成绩还挂在主楼门口的告示板上,让大家都能看到。
于是继不好用的汉子之后,以章铁锁为首的一群学渣成了坞堡里的新话题。克雷带着一群小孩撒着欢地宣传,很快全宗门都知道这几个小子脑子笨,学不会,是铁匠坊的大傻子。
章铁锁和他的学渣小伙伴忽然发现,自己在家中的地位变了。
原本都是男丁,又进了前途大好的铁匠坊,几人在家里说话都比别的兄弟有底气。
现在不用说兄弟了,最小的妹妹都用下巴蔑视他们。柳老头的课全宗门都在上,人人学习家家听课,不管闺女小子一视同仁,分数的横向比较简直不要太残忍。
于是当爹娘的忽然发现,原来家里最聪明的不都是承继香火的小子,有些人家的闺女反而更加出色。以前都在家里家外忙活活计,根本看不出来资质。经过这次集体扫盲,几次贴大榜都是名列前茅,反而她们的兄弟惨不忍睹,一早就死赖在后几名不动弹。
以前那些有学问的世家老爷,总说女子天然不如男子,不然为何会有天地高下之别。
现在看,老爷们说的也不全对,至少在他们墨宗坞堡中,有些丫头真是顶顶聪明,一点都不下于男子的!
心里虽然知道,但自家孩子总吊榜尾,当爹娘的还是上火。
看人家的婆娘汉子,自己虽然考不到前面吧,但有个闺女小子争气,干活闲暇之余也能吹吹牛炫耀得意一番。可回来看到自家小子,可真是亲生的,每次都和亲爹亲娘一起挂榜尾,这火气“腾腾腾”地往上窜。
自古以来的家长心情大多差不多,即便自己不是只天鹅,那也要下个蛋,孵出一只天鹅来争口气。
于是,章铁锁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
日常在柳老头的补习班背的头昏眼花,耳鸣腿软,走的时候还要背着一叠树皮纸回家答题。好容易去食间吃口饭,牛婶子见了他几个就翻白眼,盛的饭食也甚是敷衍,仿佛给吃都是浪费粮食。就这样,回家还要吃排头,看上的小娘子也躲得远远的,好像傻病会过身,一不小心就变得和几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