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王的盟友在入海口和海边沿线都布下哨卡,见到东胡人的船就会攻击,你们根本闯不过去的,死了这条心吧!”
图罕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拎着弯刀走到海丽妲的面前,刀尖第一次对准了亲生女儿。
“阿爸和部族有什么对不起你的?你为什么要这样?!”
海丽妲梗着脖子,咬牙回道。
“阿爸和部族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是为了部族!”
听她这样说,图罕痛心疾首。
“你为了部族,就要勾结西胡困死族人?还混淆家族的血脉?”
“投靠西胡部族总比业人好!圣巫说了,草原部族都是天神的子民,西胡占领中原,我们也能享受荣华,这是天神的旨意。”
“业人孱弱,既狡猾又贪婪,凭什么占据肥美的土地和无尽的财富?!草原以强者为尊,部族比业人强悍太多,我们理应得到最好的!”
海丽妲毫不示弱,她把矛头转向克雷。
“三哥才是背叛者,他娶了一个业人做妻子,生下的孩子有一半业人血统,给业人养大,混淆家族血脉的人是叶苏力才对!”
说到这里,海丽妲的咬着牙,眼中几乎要淬出火。
“阿爸说没什么对不起我,那我便要问问阿爸,同样是混了血脉的孩子,凭什么我的儿子就不能成为南石的首领?!”
“阿奇朵又聪明又健壮,比部族里的孩子都厉害,就因为他有一半的西胡血统,他连阿姊那个傻儿子都比不了?!”
她伸出手,指尖点指着克雷。
“这个崽子,他有一半的业人血统,他甚至长得和我们都不一样,怎么可能与我们一条心,业人的血就比西胡人高贵吗阿爸!”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尖利到刺耳。
图罕不说话了。
海丽妲已经歪了心思,只要不选她儿子做继承人,说什么都会让她被亏待。
自从两个儿子战死沙场,图罕的心就冷了。他不强求自家儿孙成为下任族长,不然也不会任由海丽妲养育塞牧,而不亲自带在身边栽培。
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看着几个孙辈长大,护佑部族平安。除此以外,再无他想。
可他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两个女儿竟然都起了心思。
尤其是小女儿海丽妲,不但勾结外族,还暗中对自己的亲侄子下手,完全不顾及血脉亲情!
罢了,罢了。
图罕忽然间心灰意冷。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将海丽妲等人关入牢房,自己坐在院中发呆。
良久,老头抬起头,伸手招呼克雷到身前,摸了摸小孩的头。
“别听你阿姑瞎说,阿爷和部族都是欢迎你的。”
“你是你阿爸的儿子,也是阿爷唯一的孙子,阿爷会护你平安的。”
克雷点了点头,扑进阿爷的怀里抱住他,略笨拙地拍着老人的后背,一如当年他娘亲还在世时安抚他的动作。
爷孙二人互相依靠,都沉浸在难得的温情中。
夕阳的光斜斜照入院中,洒落满地金色的光芒。南石的局势已然风雨飘摇,但在此时此刻,竟然也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宁非和封恺默默避进了厢房,将空间留给在这对祖孙。
“你觉得南石人会屈服吗?”
宁锯子略有些忧心。
左谷蠡王显然蓄谋已久,一早就做好了布置,想必不会轻易让南石逃脱。一旦南石屈服,海丽妲和塞牧就会翻身,那克雷可就危险了。
“应该不会。”
封恺面色沉稳,淡声说道。
“东胡三部与西胡人有旧仇,此次左谷蠡王明显仗势欺人。真要应下,南石就会成为西莫支海的奴隶,图罕不会看不出。”
“不过话不能说死,不排除城中还有海丽妲的支持者,我们可以先观望一下,做好最坏的准备。”
所谓的最坏准备,那自然就是跑路了。
从南石跑路不现实,只能退回白克部,另谋它法。
这一夜,南石城中灯火通明。宁非和封恺站在高坡上,看到南石的大船扬帆起航,连夜奔赴出海口。
虽然塞牧说的厉害,但南石人显然没有被吓到,图罕族长派出最好的船手出海,既是向族人表明绝不屈服的态度,又是在试探西胡人的底牌。
码头上,火把照亮了河水,南石族人群情激奋。
但宁非却并不乐观。
塞牧下午表现得太过从容,太过淡定,看得出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西胡人心里真是有底。
果然,天刚亮的时候,城中忽然起了喧哗声。
宁非起身下床,透过窗板的缝隙看到南石人抬着几名受伤的船手,正急匆匆地去找族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