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寿平城内闹内讧,根本也没有人去管什么两面夹击的事,边军按照既定计划发起攻击,却迟迟得到不到南向的响应,佯装强攻变成了真强攻。
封恺带领三万黑甲军,与胡骑苦战三日夜,虽然勉强拿下了长宁关,但自身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惨重,短时间内无法继续驰援寿平城。
此一役过后,受到战略压制的左谷蠡王索性放开手脚,分兵出击南线。
他现在也算是看明白了,和封恺斗根本不划算,三万黑甲军和三万寿平军根本不在一个攻击段位上,柿子还是要捡软的捏才是。
于是,胡骑忽然加大了对寿平城的围攻力度。原本就一盘散沙的众王孙,在来势汹汹的胡骑大军面前彻底丧失了斗志,只恨自己不能多长两条腿,比旁人早一步逃离寿平城。
可怜寿平郡王,虽然半辈子过得糊涂懒散,但临到生命的最后,他还是担起了一个司马氏子孙该有的魄力,一力主张抵抗胡骑,捍卫正统。只是到底不是做英雄的命,还没等出师自己便倒卧病榻,眼挣挣看着不肖子孙败坏了大好的局面。
寿平城破的时候,寿平帝听着外面的喊杀和惨叫,眼角流下了不甘的浊泪。
此刻他独身一人躺在破败的宫室中,周围没有一个亲近之人随侍在侧,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之时,寿平帝死不瞑目。
崔安收到消息的时候,还颇为惆怅地感慨了一下。
寿平郡王他以前是见过的,是个会吃会喝会享受的老头,和假模假式的司马良,脸黑暴躁的司马烨完全不一样。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崔安莫名觉得寿平郡王并不讨厌,谁料最后竟然得了这样凄凉的下场。
倒是封家的崛起谁也没想到。一直窝在边城的苦力忽然翻身了,一举发迹成了豪富之家,甚至还惊动了稳坐钓鱼台的南郡陆家。
一想到陆时文灰溜溜从定安城返回时的场景,崔安就忍不住嗤笑一声。
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自讨苦吃。
“郎君,陆郎君来了。”
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了常随的提点声。
崔安把脸上的冷笑收了收,随手整理了一下衣冠,出门迎接“贵客”。
稀奇,真稀奇。
自打阿姊去世之后,这还是陆涛第一次进他崔安的院子,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陆郎君可有事?”
崔安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算是尽了地主之谊。
陆涛这老小子,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但每每出现在人前都是一副清雅名士的左派,白衣羽扇,笑容温和,让崔安看着格外碍眼。
当年阿姊便是上了这厮的恶当,不知他这假脸下面藏着捂不热的冷心,还有无尽的算计。
有时候他看阿佐,觉得这孩子越发和他这个亲爹一个模样,笑虽然是在笑,但却完全感觉不到真诚,一举一动像是刻意雕琢一样,痕迹颇重。
“是有要事要和阿恒商量。”
阿恒是崔安的乳名,陆崔两族世代联姻,陆涛和崔安从小便认识,叫他乳名是一种表示亲近的暗示。
崔安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讲屋内伺候的常随都遣了出去。
偌大的书房中,只余郎舅二人。
陆涛笑了笑,倒也没有卖关子,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如今天下局势纷乱,阿佐这孩子去了江北,他有自己的打算,我这个做爹的不能拦着他。”
“但我与阿宁(崔映雪)就这一个骨血,便是拼上性命也要保他平安。只是陆氏一族终究单薄了些,我欲与他一个妻族做助力,不知阿恒可愿做这个亲使?”
亲使?
崔安挑了挑眉。
陆涛这番话说出来他并不惊讶,世家原本就是靠着联姻巩固关系,阿佐到这个年纪还未有婚嫁的意思,想也知道是他老子想要拿亲事做个好盟。
只是不知是那个女郎入了老小子的法眼。
“你为阿佐看中了哪家?”
听他这样问,陆涛手中扇子轻摇。
“是定安城,封家。”
崔安眼眸微抬,半是审视半是打量,似乎是在揣测陆涛的话中有几分真意。
良久,他才轻声道。
“封家?封家可不是世家。”
“那又如何?”
陆涛朗声大笑。
“我陆家便是天下第一的世家,与谁联姻都是一样。如今也早已不是世家横行的年代,阿恒岂会看不出,这世家谱系已然到了山穷水尽之地?”
话虽然是没错,但从陆涛嘴巴里说出来,便格外让人觉得怪异。
崔安可是没忘了,他那个外甥陆时己“违背父命、一意孤行”,加入“反抗暴政”的世家联军,这事要是真给他们做成了,天下便再无司马皇室,陆家很可能会成为真正的“第一”。
到了那个时候,陆涛多半不会容忍有世家掣肘他的天下,定然是要彻底铲除世家谱系,将所有可能危害到他的势力统统祛除。
这便是他之前说的,陆家成了崔家沾不到光,败了反倒要被连累得吃瓜落,可恨大哥与族人都看不透。
他点了点头,也不想再听陆涛话里有话,单刀直入。
“之前陆时文便求了封家的女娃,你现在又要拿阿佐去配,怎地就非封家不可,不怕让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