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奇纳、德素、也台达三部,明日从东麓出山,本王听闻南郡的粮食都已入仓,没道理咱们在山中挨饿受冻,便依照老祖宗的规矩,去打他一轮谷草吧!”
同一时间,远在中原鼎丰城的陆时己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陆涛为独子向定安城求亲一事,无意中终结了顶风成为世家联军内讧的状态,斗得正酣的各方势力骤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对手并不是同阶级势均力敌的其他世家,而是远在边关世代军伍的兵头子。
虽然心中鄙夷封伯晟的血统,可如今已然不是靠着血统就能高高在上的时代。乱世中唯有实力是以第一位的,天下谁人不知封家独子率领的黑甲军兵强马壮,的所向披靡,是一块绝对惹不起的硬骨头!?
而且这兵家子模样出挑,有手腕有谋断,一看就不是池中物。便是封伯晟自己看上他们家的儿女孙辈,他们也会忙不迭地连声应下。东山朝的世家被鼎丰城那场屠杀彻底吓破了胆子,管他什么匹配不匹配,结一门实力强横的亲家才是硬道理。
崔安出使定安城的消息传出,也不知有多少世家暗暗扼腕。
只恨自己晚了一步,胆子不够大,心思不够果决,让陆家人抢了个头彩!
如今皇室司马一族几乎断绝。论实力也唯南郡陆氏可与雍西关封家匹敌。目前封家忙着剿灭胡骑,陆家拿出来的又是族长嫡子、名闻天下的少年英才陆时己,这两家一南一北强强联合,旁人自然没了指望。
比断绝了靠联姻攫取利益的想法,众世家的注意力只得转回到眼下的战事上。
有了陆家船队源源不断的运送给养,世家联军靠着车轮战持久战消耗战,围困鼎丰城一个半月,终于磨光了业朝王室的最后一丝气数。
司马烨坐在已经空荡荡的大殿前,半身染血,左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仰头看向头顶的星空。
这是鼎丰城的星空,一座方方正正的宫殿中的星空,只是他过去几年都没有心思观赏,没想到走到人生最后时刻,竟然只有这片天陪着他。
鼎丰是开国高祖发迹的地方,也是他们司马家的福地。当年他入主这座宫殿,正是人生最意气风发的时候,身边围绕着无数文臣武将,手中掌握着大业朝的部分江山,他以为他会与祖先一样,在这里完成毕生的夙愿。
然而这一切,便如幻梦一般转瞬即逝。
曾经庄严厚重的大殿如今已经一片狼藉。就在前日,他在殿前的台阶下亲手斩杀了五名背主投敌的叛将,人头滚落白玉石头台阶,鲜血染红了殿前的青龙台。
一个月的围困,城中的粮草人力都见了底,仗打到今天,最后一批东山军亲卫也以身殉城,如今他身边竟然无人可用!
遥想当年,开国太祖何等风光,结束了昏庸腐朽的前朝,身旁猛将如云,谋臣熠熠。可叹这司马家的天下只维系了不到二百年便骤然收场,业朝的光统帝临到生命的最后时刻,竟然是要孤身一人奔赴黄泉!
火焰,在司马烨的狂笑中熊熊燃烧,掩盖了远处城门崩塌的巨响。
马蹄声、喊杀声、呼喝声、惨叫声,成为这座宫殿最后的记忆,与司马王室曾经缔造的辉煌一并燃烧殆尽,跌落尘土。
大火足足烧了一天一夜,等终于能进人的时候,陆时己见到的,便是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
他站在传说中的正殿前唏嘘了一会儿,便差人在废墟中翻找存留的物件。隆成帝驾崩后便踪迹不见的玉玺,有人传言是落入了司马烨的手中。
可惜他掘地三尺也没能发现玉玺。只找到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勉强能够辨认出是司马烨。确定了司马烨的死讯,世家自觉头顶上悬着的刀子没了,便开始闹哄哄地谋算如何瓜分战利,搞得陆时己不胜其烦。
不过到底是他亲手结束了司马皇室,这可是与天齐的惊世功勋。
站在破败的鼎丰城头,陆时己正意气风发地俯瞰天下,却见亲随脚步匆匆的跑上来,递了一封密信给他。
“郎君,定安城有变。”
常随的脸色很不好。
“据说崔郎君被封家人扣下了,说他刺杀了什么人,据说人现在已经下了大狱!”
听到这话,陆时己的眉心微动,拆信的动作蓦地急切了许多。
信是从南郡岐江城送来的,阿叔的亲笔,比常随说的要详细许多。陆备在信上不但写明了墨宗矩子被杀的后,定安城中大肆搜捕与南郡有关系的人,封伯晟的幼子还亲手斩杀了他派去的死士,扶灵抬棺。并且在信的末尾,陆备还直言提醒侄子要小心封家人的报复。
毕竟能让封大公子扔下战事连夜返回的人,他的死封家不可能善罢甘休,封恺都不会答应。
放下信,陆时己的脸色沉凝,心中却微微舒了一口气。
不肯善罢甘休,封家要报复,那说明人的确是死了。
死得好,死了就好,这场从投胎就开始的争夺,最终还是他笑到了最后。
原本陆时己的心中还有一丝忐忑,毕竟派死士刺杀那人,这事是他秘密安排,并没有与父亲和叔父商量。不过从陆备的语气来看,似乎对那人的死并不上心,也不觉得他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果然,父亲和阿叔还是向着他的,毕竟是他们一手养大的人,与那个弃子分量不同。
不过就算这样,陆时己也不想掉以轻心。
只要那个人死了,他就是无可替代的陆家继承人,没有人能再威胁到他的地位!
想到这里,他伸手召唤常随,吩咐他去陆家的船队,他要返回南郡。
鼎丰城已经拿下来了,陆家的府兵都被安排在战略要位,对那些废物有绝对的压制。
他本就是陆家贵不可及的继承人,轻易不应该离开岐江城。若不是为了家族,为了父亲,为了自己积累功勋和声望,他也不会冒险度过南江。
现在,他的任务圆满完成,也是时候回去了。鼎丰城这边的事,阿叔会派人接手,不需要他这个下代家主亲力亲为。
何况阿叔说的清楚,封家对此事不会善罢甘休,定然是要出兵报复的。
这样一来,孤悬与南江以北的鼎丰城就很危险,正好把那几家的蠢货推到台前,让他们先消耗一下封家的怒火和气力,也算物尽其用了。
主意打定,陆时己的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一日之内便做好了安排。
傍晚,陆家运送补给的大船起锚,载着陆家小郎君和一众亲随折返南郡。站在船头,最后眺望了一下已经远去的鼎丰城,陆小郎君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只是这笑意还挂在嘴角,他就感觉脚下的船体一声剧震,整个人都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得飞了起来,重重摔在船楼的外板上!
“轰——”
“怎么回事?!”
陆时己唇角带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身,却惊恐地看到自家大船的船尾处桅杆折断,已然有火焰腾起。
而远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艘异域风格的木船,船头一门黑色的巨炮,炮口正直直对着己方船楼,蓄势待发,只待人一声令下,就会展开下一轮的轰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