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虽然遣大总管去边城拉关系,其实私底下,彭家主已经支援鼎丰城不少的物资,这在各家手头都不宽裕的当下,实在是再实惠不过的投名状了。
对于彭家的投诚,陆涛似乎十分欣慰,两人之间通了几封书信,基本确定了彼此的态度。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陆备兵败了。
彭家主吓得三天三夜合不上眼,头发都不知掉了多少,生怕下一刻就收到阊州出兵的消息。
只是南江船战之后,无论是雍西关还是陆家,半点消息都没有,这让惶惶不可终日的彭家主越发心焦。
他迫切需要一些消息,什么都好,总比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吊着强。
“那边怎么样?可是说了什么?”
见主家着急,大总管也不敢耽搁,马上实话实说。
“并没说什么,咱们送去的礼也没收。”
他也晓得是正经事,这次破天荒没从中揩油水。
结果,以前还算热络的胡人大掌柜,这次竟然没给面子,不但不收礼,还直接回绝了他想见墨宗矩子的要求。
“我是什么牌面上的人,能差使得动那位先生。”
胡人大娘子冷冷地道,惯常带着笑的脸上冰冷如霜雪。
“若真有心投奔,那边老老实实递投名状,想左右逢源两边得利,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此话一出,他就看到主家的脸色变了。
彭家主失魂落魄,踉跄了两步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她……她怎地会知道?”
大总管也是一肚子气,恨铁不成钢,偏又顾忌身份还要压火。
“郎君,府中这大半年走了不少佃户,许多逃奴都投奔了边城,那边想捞点消息简直不要太容易!”
“就连门房的齐三,不也带着他婆娘和两个丫头连夜逃了,说不得就是他传过去的!”
“这混蛋!”
彭家主气得踢翻了案桌。
“背主弃恩,我看谁家肯收他!”
“郎君且莫计较此事,”眼看着家主要跑题,大总管连忙把话往回拉。
“如今局势吃紧,府中独木难支,还是尽快拉拢个盟友为上策。”
“我观那封家……”他正想劝主家投奔边城,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怒气冲冲的彭家主打断了。
“封家什么封家,封家一个卖货的都胆敢撅了我彭家的面子,还有什么好谈的!”
“我堂堂二等世家,主动向个兵头子示好,一连三次封伯晟都不给面子,他以为他是谁?”
彭家主说得激动,大总管也不敢搭腔。
但他在心中少不得要腹诽,毕竟见人家有本事就嚷嚷着要结亲,还不问人家乐不乐意,被拒绝有什么好奇怪的。
人家封大公子如今身家暴涨,搞不好就是下一任的天下之主,什么女子娶不得?
不过好像从来也没打听到这位大公子的喜好……按说也是该成家的人,封家竟然半点都不急……
正想得出神,却听彭家主接着说道。
“我已经与陆家讲好,两家结为同盟,同为世家大族,自然还要同气连枝,相互扶助。”
“月前我已把八娘、九娘送去岐江城。听闻陆涛那子伤得甚重,还未曾婚配,我彭家有时代相传的生子秘药,算算日子,说不得就能给续了香火。”
说到这里,彭家主顿了顿,一脸冷沉。
“我知你与定安城有交情,但也莫忘记自己的身份,且收了你那点小心思,专心做事,将来有你的前程。”
听他这样说,大总管心中就是一惊。他抬头看向主家,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
主家跟定了封家,那他呢……难不成他也要跟着一并做了陆家的狗?
这事若是放在以往,大总管定然是不敢有别的念头的。
可看过定安城的繁华,他总觉得眼前的彭府透着一股子死气,就像是沉淤了多年的污泥,表面上的光滑再也压盖不住腐朽,微微一碰就会彻底溃塌。
陆家比不得封家,迟早是要败的。
家主是世家出身,自然要死跟着世家穿一条裤子。可他不是世家,他就是个平民,他为什么要跟着家主一并寻死?!
且凭借着他在边城的关系,他定然能混的比在彭府光鲜。旁的不说,单就与新朝要员说得上话这一点,他就强过彭氏一族的人!
走,必须要走!
齐三、费二劳,还有马夫张三麻子,走了之后不都在边城安顿下来了么?!张三麻子的儿子还选上了海船学堂,前途大好!
他这些年靠着与西海做生意,也攒下了不少本钱。到时候去边城买个院子再买点田,将来说不定也能养出个世家大族!
他心思转的飞快,脸上却一应附和彭家主,打定了主意回去就收拾东西,连夜出城。
只是他想得美好,事情却并没向他计划的那样发展。
两个时辰后,还在秘密收拾行装的大总管,忽然被一队府兵闯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