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 第7章

江胜临看向厉随:“要么是他真与魔教有关,要么就是魔教的人也被城中流言所蛊,要对他下手,不过无论是哪种,你怕都要出手管一管了。”

厉随轻嗤一声:“他若真是焚火殿的人,倒也省事。”

……

胡杨路,祝燕隐花大价钱,差不多将老板私藏的好货买了个空,这才心满意足地带着祝小穗去吃饭。两人要去的馆子叫凤凰台,一听这名字就知道极气派,大厨是从王城请来的,生意火爆得很,想要位置需要提前定。

祝燕隐不懂这规矩,到店才被小二告知满客,得等一阵才有空位。

“无妨,等就等吧。”祝燕隐道,“先给我们上壶茶。”

小二应一声,殷勤将二人领上二楼,在靠墙的地方摆了窄凳,可以暂时坐着休息。

祝小穗伸长脖子:“那儿不是还有一张空桌子?”

“你没听小二方才说吗,得提前预定。”祝燕隐道,“反正你我也不赶时间,急什么,若是饿了,先自己去买个包子吃。”

“我是怕耽误公子下午看诊。”祝小穗揭开茶壶看了一眼,眼看着又要发表类似“这粗茶怎能入口”的大户人家式嫌弃,楼梯上恰好上来一群人。

浩浩荡荡的,不用看脸,光这架势就眼熟。

豪掷千金羡煞旁人的沧浪帮大少爷,叫什么来着,谭疏秋。

“疏秋”二字,萧萧远树疏林外,一半秋山带夕阳,意境讨喜,人不讨喜。祝燕隐只看了他一眼,就继续喝自己的茶,目光也落往别处。但架不住我不犯人,人要犯我。谭疏秋花六倍银子买了堆中看不中用的玩意,这件事早已传遍全城,丢人不说,回客栈又被亲爹狠狠训斥了一番,此时正憋着一股子火,抬头骤见祝燕隐,心头更如浇了一瓢油。

他当场冷哼一声,声音之大,把背对他坐着的祝小穗吓了一跳。

沧浪帮的家丁昨日说错了话,正愁没有机会将功补过,这时见自家少爷都“哼”上了,立刻讥讽帮腔:“有些乡巴佬,还真以为这凤凰台有银子就能来?”

祝小穗看着眼前这一群莽夫野人,简直惊怒,要是按照平时的性子,早就骂了回去。但又惦记着公子等会还要去看诊,看诊是大事,不好耽搁,就只瞪了一瞪:“你们有位置就快些去吃,在这里挡着做什么?”

谭疏秋瞥了眼祝燕隐,见他一直在喝茶看风景——若是强行解释成向自己认输服软,也不是不行。于是宽宏大量地决定暂时放过对方,带着家丁耀武扬威去了定好的位置。

祝小穗更加确信了,江湖中人真的都不怎么正常。他将窄桌窄椅又往靠墙的方向拖了拖,省得再被打扰。

过了一阵,祝燕隐突然递给他一碟瓜子:“你若实在气不过,我再去逗逗他?”

祝小穗愣了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回目光道:“公子都不气,我气什么,咱们快些吃饭,吃完还得回干货店拿补品。”

不远处,谭疏秋点的菜已经开始上了,七碟子八大碗,鸡鸭鱼肉一应俱全。此时又上来另一伙人,个个锦衣长剑玉带银冠,说说笑笑热络得很。这场面祝小穗熟悉,江南的富贵公子们年年相约踏春赛诗,也是同样的场景,便猜测这八成是一群江湖门派的少主人们结伴来吃饭。

二楼已经没有空桌了,小二一路小跑上来,陪着笑脸道:“诸位爷怕得等一阵子,前头还有别的客人,也还喝着茶呐。”

祝燕隐身为“别的客人”,对这群目中无人的公子哥没抱任何期望,他不想饥肠辘辘还要与人起争执,就打算带着祝小穗离开,不过还没等他起身,那伙人已经围住了最中间的大桌——谭疏秋的桌。

“哟,谭兄怎么也在这吃饭。”

“吃完了吗?”

“要是吃完了,这桌子我们可就占了。”

一边说,一边故意将佩剑丢到桌上,“哐当”不绝,砸得杯盘歪斜,一片狼藉。

谭疏秋面色青青红红,在一片调侃起哄里,咬牙道:“我还没吃完!”

“不急,你慢慢吃,要不要我喂你?”其中一名蓝衣人端起满碗汤,将那滚沸的肉羹就往他口中灌去。谭疏秋慌忙站起来后退两步,却还是被泼了一身黏稠芡汁。周围的笑闹声越发大了,其余客人有的看热闹,有知道他是谁的,干脆也跟着一起哈哈大笑。沧浪帮的家丁平时横,这阵倒不敢替少主人出头了,只替他擦去胸前的汤汁,低声劝道:“我们走吧。”

谭疏秋握了握拳,记起父亲再三叮嘱的“千万不要与那些大门派起争执”,最终还是忍下了这口气,哑声道:“我吃完了,这桌子让给你们。”

祝小穗冷声道:“原来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祝燕隐侧头看过去,恰好与谭疏秋两两对视。

他是出于好奇,对方则是……受辱之后,还惦记着要看看这场闹剧有没有落入“宿敌”眼中。

昨天才刚刚荣升为“宿敌”的祝燕隐:“……”

那群咋咋呼呼的公子哥见谭疏秋在看墙角,也跟着扫了一眼。

祝小穗方才将桌子挪得远,祝燕隐半个身体都隐没在黑暗中,不仔细找还真注意不到。

人群中有人认出祝燕隐,惊愕地想,这不就是昨天下午,在相思街上同厉宫主相谈甚欢的那个人?

顿时鸦雀无声。

祝燕隐也疑惑,不知这一大群人突然直勾勾盯着自己,是个什么奇诡路子,难道裹七八层云锦纱当真这么富贵风雅,任谁见了都忍不住要认真端详?

不可能啊。

他一时辨不明局势,只有维持平易近人的和蔼姿态,继续与对面那群人温暖对望。

公子哥们果然就被他这一脸皮笑肉不笑镇住了,猜不出对方是和谭疏秋有关系,还是嫌方才的闹剧太吵,但不管怎么说,三十六计走为上总没错。

于是纷纷收起嚣张气焰,争先恐后地离开了酒楼。

也不知是不是出了错觉,祝燕隐觉得,好像还有人趁乱向自己行了个礼。

“……”

只有谭疏秋还站在原地。

他昨天一回客栈就被亲爹叫去训斥,又和家丁一起关在房间里面壁思过,所以并不知道祝二公子在新兴的话本里,有多么卓然不凡的地位。只能根据方才那群人的反应,推断对面坐着的人,可能当真身份了不得。

祝燕隐看着谭疏秋先是呆站了一阵,后一路疾步走向楼梯,走到一半却又刹住脚步,猛回头。

祝小穗被吓了今天第二跳,还当对方要打架,赶忙护在自家公子面前。

谭疏秋胸口剧烈起伏,喉结也滚了几下,欲言又止,止不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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