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胜临:你哼什么,你怎么不给我弄个大马车?
祝燕隐转过头,怀抱期待道:“其实我也为厉宫主准备了马车。”
厉随与他沉默对视,满脸都写着“带上你的马车立刻滚”。
祝燕隐:好的呢!
从西北到东北,路途迢迢。
有些江湖人原本还在想,这一路是要去讨伐魔教的,居然还要带着那娇生惯养的江南少爷,八成又得耽误时间,心中颇有不满。直到动身才发现,耽误时间的可能是自己,可能是其它门派,甚至有可能是万盟主,却独独不可能是祝燕隐。
不说别的,光是那黄花梨的大车轱辘转一圈,就已经甩出别的马车一大截,拉车的照夜玉狮子跑起来又快又稳,如闪电穿梭云间,一腿顶别马十腿。
可见有没有功夫其实并不打紧,足够有钱就行。
下午的时候,祝燕隐叮嘱:“忠叔你慢点,等等其他人。”
“公子,咱们不算快。”车夫稍微放缓了速度,笑着说,“厉宫主还在更前头呐,他那也是匹好马。”
祝燕隐放下书册和点心,擦擦手掀开车帘,果然就见厉随正在路的尽头,身影一闪即逝,如黑色电光。
“是什么马?”
“踢雪乌骓。”
“原来那就是踢雪乌骓。”祝燕隐惊叹,“先前只在书中见过。”
“公子若想看马,咱们就加快速度追上去。”车夫道,“正好半山有个茶棚,估摸厉宫主会在那里休息。”
西北的日头毒辣,树木浓阴又少,所以茶铺的生意很好。
老板娘热情招呼,端了茶水上来,刚烧开的泉水冲泡黄叶老梗,货真价实一碗粗茶。
万仞宫的弟子嫌这玩意烫,便结伴去别处买凉茶。厉随也有些口干舌燥,他将湘君剑放在桌上,闭目刚想调息片刻,另一拨车马却已“吁”声不绝地停在了路边。
“诸位客人快请坐。”老板娘催促伙计摆板凳。
“不必。”祝府管家掏出一锭碎银,态度温和,“我家公子坐马车累了,想借你这里歇歇,不需要桌椅与茶水。”
老板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稀里糊涂接了银子。下一刻,几名家丁已经开始忙活,他们先从行李车上卸下一把巨大的椅子,端端正正放在阴凉处,又往周围地上洒一圈水压灰,后再从马车中捣鼓出来两个剔透玉壶,附一对白瓷茶盏,加一碗消暑冰块,全部放在托盘里,恭敬捧着站在椅旁。
这一切都完成后,祝小穗才把祝燕隐从马车里扶出来。
厉随:“……”
祝小穗询问:“公子要喝梅子汤还是凉茶?”
“梅子汤吧。”祝燕隐挽起衣袖,用拧湿的丝帕擦了擦额上细汗,家丁见状,立刻又往杯中多加了一块碎冰,“叮当”一响,那叫一个脆而解渴。
梅子汤挺大一壶,其实足够两三人痛饮。
祝二公子心思活络,偷偷瞄了一眼隔壁厉宫主。
巧了,厉随也正在与他对视。
一如既往的杀人狂魔式冷漠。
祝燕隐:好的我懂,我马上就带着梅子汤滚!
于是厉宫主就眼睁睁看着某人双手捧住杯子,身体悄悄而缓慢地一拧,视线也飘向别处。
再也没有理过自己。
第10章
五月正是天最热的时候,这一带又干燥少雨,平地跑马十几里,嗓子都能渴出血来。万渚云索性下令,以后尽量夜晚赶路,白天睡觉。
祝燕隐刚开始不习惯,后来也就适应了,走夜路确实要凉快舒服许多。只有一点不好,行进的马车中不能点烛火,明珠的光又不够亮,没法看书,路途就显得无聊了起来,人也蔫蔫的。
跟着队伍的管家名叫祝章,心细能干,大小事务都能操持得极稳当。他照顾了祝燕隐十余年,是最了解他脾气秉性的,此番也是立刻就猜出二公子无精打采的原因,觉得不行,得想个办法。
于是当下就行动起来。
……
西北的夜色极美。
祝燕隐钻出马车,一屁股坐在忠叔旁边,风吹得他一身白衣扬起,远处银河横贯,漫天星辉皆入眼。
忠叔乐呵呵地问:“公子怎么突然叹气了?”
祝燕隐扯着马缰,闷闷不乐:“无事可做。”
忠叔往道旁看了一眼:“前几天见公子总往江神医的马车里跑,他现在像是闲着,不如我请他过来,陪公子说说话?”
“算了。”祝燕隐向后一靠,越发没精神。
先前总往江胜临的马车里跑,是想从他嘴里套出一点自己和江湖的关联,结果神医口风紧得很,什么也不肯说。
对话往往是这样的——
祝燕隐:“可是厉宫主在武林大会上,曾亲口说了七里潭一事,明显和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江胜临其实很想找个理由,帮厉随把这件事圆过去,但左思右思上下思,也实在思不出一个不那么鬼扯的借口,又良知尚存,不想继续扯谎蒙骗失忆病人,最后只好斩钉截铁地说:“他是戏弄你的。”
祝燕隐不信:“厉宫主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开玩笑。”
或者说得更明确一点,八成连笑都不会笑,就算去吃亲朋喜宴,也只会满脸“带着我的祝福赶紧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