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那么大 第28章

江胜临手中拎着一件沾血黑袍,急急问:“你又毒发了?”

厉随道:“是。”

江胜临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被此人气死,怪不得先前祝二公子来时,他裹着件袍子半湿不湿就出现了,那哪里是去沐浴,分明就是在用冰水浇熄体内毒燥。于是一屁股坐在床边:“我不是同你说了吗,这法子用一次两次还好,哪有像你这样当成澡堂子来泡的,命还要不要了?”

厉随答:“要。”

江胜临胸闷:“要你不听我的?”

厉随充耳不闻,打着呵欠赤脚踩下床,自己倒了杯凉茶。

江胜临怒斥:“快点放下!”

片刻后,小二睡眼朦胧的,跑去后厨给客人烧了满满一大壶热水,泡红糖姜母茶。

那叫一个暖,暖得厉宫主整个人都燥郁难安,天还没亮就拎着一把长剑,一脸“我要杀人”地在客栈里到处晃,吓得鸡都不敢叫。

天渐渐亮了。

垂柳书院里一切如常。

两名杂役依旧一前一后进入那间空屋,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又一前一后出来,匆匆走了。

厉随身形极快地闪进去,在墙角轻叩两下,按照天工结的拆卸之法,很快就打开了入口。

暗道里光线昏暗,飘散着一股很淡的药味,初时还好,越往里就走越呛鼻而浓烈,即便屏住呼吸,也能感受到那些酸苦诡异的气息萦绕四周。厉随眉头微皱,耳朵捕捉到了一丝轻微的声音,像是金属在拖拽碰撞。

地道的中间被开凿出一间大屋,再往前,应该还有不少通风暗道,才能吹得墙壁四周火把跳动。

屋中摆着一口大缸,里头灌满难闻的浓黑药水。一名头发花白的男子正闭目坐在缸中,周身皆被铁链缠缚,链身直直绷紧,又锁死在墙钉上,令他丝毫动弹不得。

似乎是某种武林酷刑,但细看却又不是,因为周围站着的家丁个个眉眼低垂,神态亦是毕恭毕敬,不像是在看押人犯。大缸旁边还燃着一支线香,飘出袅袅青色的烟,待到最后一截香灰掉落,马上有家丁低声提醒:“老爷,时间到了。”

男子睁开眼睛,三名家丁上前,替他解开身上铁链,又将人扶出大缸。

水波“哗啦”晃动。趁这短短一瞬间,厉随扬起一道掌风,凌空一甩,立刻有一串水珠凝成细线被带出桶,似飞镖一般,悄无声息地穿过空气,落入他手中瓷瓶。

是江湖绝学“龙吸水”,有人练了一辈子,最后也只能拍得满桶水波乱晃。

而厉随练了差不多三个时辰。

所谓天赋,就是这么不公平得让人牙根痒。

男子脚步虚软,被搀着躺在了旁边一场大床上,喘气如牛,没多久就昏睡过去。家丁们忙着替他擦拭身体,又换上干净衣服,全程并无任何一人再说话,只用眼神交流,也不知是哑巴还是傀儡。

……

客栈里,江胜临正在吃饭,摆了一桌子鸡鸭鱼肉,啃得细致讲究。

大夫都讲究。

不讲究的只有江湖魔头。

厉随推门进来,将手中瓷瓶一丢,江胜临忙不赢地接住:“什么玩意?”

“垂柳书院的暗室中有个快病死的老头在泡澡。”厉随道,“这是他的洗澡水。”

江胜临食欲顿失,你真是好会挑时间,怎么不在地道里多待一阵,至少等我把饭吃完。

厉随问:“是什么?”

江胜临打开一闻:“像是有蟒涎,剧毒之物,拿来泡澡?”

“看着也不像什么正经老头。”厉随道,“先去取纸笔,画出来看看有没有人认识。”

江胜临怀抱希望:“你画?”

厉随道:“当然是你。”

江胜临心里苦,怎么就“当然”是我了,我又不是画师,我不会画。

厉随不悦:“先前在金城画赤天时,你不是精工细描很熟练?”

江胜临试图和此人讲道理,在金城画赤天,是因为武林盟出了那狗脑子想出来的悬赏令,忽悠得大批百姓都雄心壮志地要去找魔头,为了能让他们少些危险,画像当然是越不像越好,才能避免和赤天正面撞上。不像的鬼画符谁不会描,那和现在能一样吗?

厉随将笔墨拍在他面前:“画!”

江胜临:肝疼。

厉随回忆:“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看起来佝偻猥琐。”

江胜临:“我以为我只需要画脸,怎么还有佝偻猥琐。”

厉随一边看他画,一边挑三拣四:“眼睛再大些,鼻子也不对,你这画了个什么玩意?”

江胜临:“……”别人生气我不气,别人生气我不气,别人生气我不气。

最终还是没画成,一来是因为厉宫主的描述水平堪忧,二来是因为江神医的画技确实也就那样了,画青面獠牙的鬼可以,画猥琐的老头,出来还是像青面獠牙的鬼。

江胜临提议:“不然在城中找个画师。”

厉随皱眉:“若走漏风声呢?”

“那好办。”江胜临不假思索,“待画完之后,你就杀人灭口。”

厉随抬眼看他。

江胜临后退一步,免得自己脑袋被杵进墨台:“开个玩笑,还找什么画师,祝府里就有现成的。”祝二公子的书画诗词,在江南、乃至全大瑜国都是赫赫有名,还怕画不出一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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