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随笑笑,继续陪着他吃面。白天睡得太多,两人谁也不困,于是一直在外面待到深夜才回住处。厉随将祝燕隐送回卧房,转身就见江胜临也打着呵欠出来了,一派头重脚轻没睡醒的模样,轰然往石桌上一趴:“去,给我弄点吃的。”
“天蛛堂的人下午找了神医三回。”蓝烟差人去替他弄饭,“不过都被祝府的人打发走了。”
“找我三十回也没用,潘锦华能保住命已属万幸。”江胜临揉着太阳穴,“潘仕候没来找你?”
“没有。”厉随道,“估计是顾不上,再或者,他已经把我当成了害他儿子的罪魁祸首。”否则按照那老奸巨猾的性子,昨日爱子情切顾不得面具也就罢了,不可能今天还不来赔笑弥补。
蓝烟撇嘴:“他先前巴结万仞宫,本来也只是为了给他儿子铺路找方便,现在儿子都没了,自然不必再费心铺路,我们倒也省事。”
江胜临道:“我还有一件事,今晨没顾得上说。”
潘锦华除了被人下药练功之外,心神也明显受了蛊惑,满脑子都是要杀厉随,就连在看诊的时候,嘴里也半死不活地重复着,杀厉随,
蓝烟听得费解:“就算潘锦华的功夫暴涨十倍,也不是宫主的对手吧,幕后那人是不是脑子不清醒,靠着这么一个玩意就想杀人?”
厉随道:“出来听。”
蓝烟没反应过来:“嗯?”
屋门“吱呀”被打开一条小缝,很有礼数的祝二公子这回是出来了一半,他及时表示,我没有偷听,是你们聊天的声音太大了,我又不困。
厉随笑笑:“你对刚才的事情怎么看?”
祝燕隐道:“幕后之人或许不是要让潘锦华杀你,而是要让你杀潘锦华。”
当晚的打斗凶险,厉随是留了情面,处处顾着潘锦华的性命,才能给他一个全须全尾。那倘若没留情面呢?毕竟按照厉宫主平时“我杀你全家”的冷酷气场,以及对潘仕候半冷不热的态度,绝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会认定厉随即便愿意救潘锦华,也是一掌打晕了带回家,绝不会多半分的耐心护他周全。
江胜临道:“你若真杀了潘锦华,就等于得罪了整个天蛛堂。”虽然现在也算得罪吧,但那是因为潘仕候脑子不清醒,才会歪打正着,并不在计划范围内。
“费这么大力气,只为挑拨宫主与潘仕候之间的关系?”蓝烟皱眉,“那小老头有什么好挑拨的,天蛛堂又不是大门派。”
“不如我们先盯着潘仕候。”祝燕隐提议,“对方若想利用他,一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厉随道:“好。”
“那我先去吃饭了。”江胜临站起来,打着呵欠往外走。
蓝烟也跟去帮忙,临出院门时回头看了一眼,见自家宫主正在和祝公子对视而笑,含情脉脉的,后背顿时就渗出一层白毛汗,什么情况!
“江神医,神医,你真的觉得这样还是正常的吗?”
“那当然,你为什么会觉得笑不正常?”
“因为我家宫主并不经常笑。”
“谁说的,下回你在他面前提鲁青试试。”
“……”
祝二公子其实是想过要继续邀请厉宫主同屋而眠的,甚至还准备了一段辞藻优美华丽的诗作为梦话吟诵,但同时又担心万一自己再次忍不住睡到癫狂了呢,毕竟最近确实累,漫漫长夜装睡不易,下次还是选一个短一些的时间吧。
“你回去之后早点睡。”
“好。”
依依惜别,千回百转。
把隔壁送出了十里长亭的架势。
……
潘仕候在房中一连待了三天,直到第四天下午,才脚步虚软地出了门。祝燕隐恰好正在院中闲逛,迎面撞个正着,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先前只在话本里读过印堂发黑,这回才算知道了什么才是真的黑。
祝小穗赶紧拉着自家公子闪到一边,小声道:“这是中邪了吧?”
祝燕隐一路目送潘仕候进了万仞宫的院落。
“走!”
祝小穗莫名其妙,我们要走去哪里?
祝燕隐随手抄起一盘瓜,假模假样地敲门:“我家新送来了一些西域蜜瓜,要尝尝吗?咦,潘掌门也在,那正好一起吃。”
厉随与他对视。
祝燕隐:我好奇又担心你所以就来了你要是觉得不妥当那我放下蜜瓜立刻走但你等会要告诉我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厉随侧身:“进来。”
祝燕隐:好的好的!
他自己挪了张椅子坐下,姿态端正地吃瓜。
潘仕候面色似有不悦。
厉随却没有让祝燕隐离开的意思,只问:“找我有事?”
“是,锦华的事,你也听说了。”潘仕候嗓音嘶哑道,“那日我拦着江神医,也是一时心急,你莫放在心上。”
厉随道:“好。”
潘仕候站起来,颓然道:“那我先回去了。”
祝燕隐:“?”
你这就回去了?
厉随打开屋门,一路目送潘仕候离开。回头就见祝燕隐手里举着半块甜瓜,正满脸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