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手的主人垂首放下酒壶,待放定后才看向徐小平,清秀的正脸平淡无波,对徐小平对视半晌,才道:“徐小平,你逾矩了。”
荀木。
徐小平一哽,将目光挪向坐在荀木身侧的人€€€€竟是今早才与其道别的吕观。
吕观正对着徐小平看过来的眼睛,伸手扯掉脸上的面具,渐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冷漠俊朗的脸。
月无牙!
徐小平想过千百次他们重逢的情景,却未想过是当下这等情景,昨日吕观说得那些话一一涌入脑海,徐小平面色一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抖着腿向前一步,险些就要摔进水里,玉清扶住他,却被徐小平飞速地甩开。
徐小平哆嗦着唇道:“教,教主。”
月无牙不言,许久温润的脸上才扯出一个温柔的笑意,他伸出手道:“过来。”
徐小平拖着帷帐,艰难地走向月无牙,被挡在砌在中间的石墙前。
但已够进了,离许久不见的月无牙仅有几寸远。
月无牙垂眼看着徐小平,道:“未曾想过是这般重逢。”
徐小平擦了把头上不存在的汗,艰涩道:“我,我也未曾想过。”
月无牙眼睛扫过同泡着温泉的三人,银扇一下一下地磕着木椅的手柄,道:“你倒是真会玩儿些花样。”
徐小平身子一抖,兀地撑着石墙颤声道:“教主,我错了。”
“哦,”月无牙道:“错在哪里?”
“我不该,我不该起这等侥幸心思。”徐小平眼睛四下游离,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只得再道:“我错了,你饶了我吧,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看见你€€€€”
徐小平抿着唇,竟是流出眼泪,他道:“我错了,你千万别走。”
磕着木柄的银扇倏忽止住。
月无牙起身蹲在池边将徐小平捞起来,道:“哭什么。”
徐小平窝在他怀里,一下子就止不住哭声,呜咽了出来,道:“你千万别走。”
太苦了,月无牙不在,他受人羞辱,挨过打受过冻,毁过容也像只狗一样靠讨好别人生活,现在好不容易人来找他,但又让他看尽自己做这些龌龊事。
肯定就又要扔下他了,徐小平掩面痛苦道:“我就,我就做了一件错事,就被你发现了。”
自穗城起便一路跟着他的月无牙无言地揉了揉他的湿发。
这一路上徐小平干了什么月无牙心知肚明,是今日看事态离谱,实在觉得荒唐才现身止住他,他今日若不出现,这温泉里的三人怕就是另一番情景。
月无牙抱起徐小平回头看了眼荀木。
荀木自方才那一眼起便再未看向徐小平,他微微颔首,待月无牙和徐小平走后,转向玉清道:“玉清长老,请随公子回去吧。”
满目都是警惕的具信流拉住玉清的手腕。
玉清安抚地拍了拍具信流。
荀木在他二人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收起袖间短刀,对具信流道:“公子对您没有恶意,倘若您想继续见徐小平,便请您与玉清长老一同上岸,与我们往楚国一行。”
具信流迟疑地收回手,上岸披上衣物与面目淡然的玉清一同跟着荀木。
走至中途具信流走慢了几步,玉清站下等他。
荀木回首道:“玉清长老?”
具信流似乎还在因方才玉清拽开他一事气恼,他挣开玉清的手道:“现在要去哪里。”
荀木正欲张口,却见玉清歪首,缓道:“你们在哪儿,我去哪儿。”
“此刻要去温泉后的暖房,”荀木打断他二人,道:“请二位务必跟紧。”
玉清和具信流被安置在暖房,这厢月无牙抱着本应欢喜,却因时机不对而心虚至极的徐小平到了另一处温泉。
这处的温泉竟然还布置了大床等家具物什,徐小平窝在床上,已然止住泪水,摸了摸鼻子干巴巴地道:“怎么这里和我包得不一样。”
“今日你我重逢,特准备了这间。”月无牙坐在床边,手圈住徐小平露出的脚腕,道:“怎么将自己养得这么瘦。”
温热的掌心贴上脚踝,徐小平一颤,道:“本,本就是瘦的。”
月无牙慢慢靠近徐小平,道:“日后在我身边你便多吃些。”
徐小平颤颤兢兢地闭眼,未等来惩罚,却是被人在眉心落下羽毛般的轻吻,徐小平一滞,睁开眼道:“教主......”
“睡吧,”月无牙道:“仍是要去楚国,睡醒后便走。”
徐小平晕晕乎乎地攥着月无牙的袖子道:“为什么还要去楚国?”
他不想再坐马车了。
月无牙把他的湿发向后拢着,道:“觉得楚国好吗?”
徐小平摇首道:“从未去过,自是不知。”
“那是个好地方,日后我们便住在那里。”
“好,好。”徐小平连忙应和,过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道:“我今日在这里,只是觉着温泉舒服才来的。”
月无牙脸上的神情不似相信,却是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