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从他,走回门口,将手中的灯盏交给奴仆,与他共用一盏。
路上我与他走着,我瞧着他手中一摇一晃的夜灯,灯尾流苏缀下,我突然想到,他送我锦帕那日,我心事重重,那时我万分心凉,一个人走在黑暗里,便连灯也未拿,他走上前来,用他的灯照着与我走了一路……
莫非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如此固执,想要同我共用一盏?
我笑了笑,这又是什么幼稚的想法。
我虽这样想着,但心里却是甜的。
“你笑什么?”
这他也能看得见?他是一直将眼神放在我身上不成?
我说:“想起些好笑的事。”
“何事好笑?”
我偏头看他,道:“想起你追着我一路道歉的事。”
他撇嘴,像委屈,又像是心虚道:“还不是怕你不理我……”
我也有些后悔,道:“不会不理你的,上次我也有错,该和你好好讲讲才是,我那时是太过生气,怕对你发气,这才冷待于你。”
他低声说:“你不怪我就好。”
我们走着走着,又说了会话,他像是心不在焉,一路上飘飘乎乎的。
过了一会,他突然停下,说:“墨伴,其实昨日,我本想……我……”他结结巴巴,未拿灯的手紧紧攥着袖口,很是紧张。
“前面两位大人!”
我回过头去,见好像是顾任向我们俩跌跌撞撞跑来,顾任小跑过来,一看是我,便喘着气,万分抱歉道:“程兄,真是对不住,我……我又忘了带灯……可能捎上我一程?”
我正想让顾任好好喘口气,好好休息先。
他便说道:“这是我的灯。”
灯火映下,他脸色沉沉,语气竟有些凶恶。
顾任吓得结巴起来:“那,那……那陈,陈大人,可否捎我一程,这,这朝会快要迟了……”顾任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瞧顾任语气几乎要低到尘埃里,而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情形尴尬万分,我勉强开口道:“我在中间提着灯,你们走我两旁吧。”
可他又不同意,他声音冷硬,说:“不行,我的灯,我来拿,我走中间。”
只要能替现在解围便是,管他谁拿灯呢,我连连点头,顾任却一脸憋屈,好像想说不用了,他自己走,但又不好说出来。
最后我与顾任走在他两旁,一路上安静无话,气氛很是僵硬,我想着要不要开口说说闲话,却绊到一块石子,脚上滑了一下,我连忙稳住自己,站稳了。
我都站稳了,他却还来捞住我的腰,道:“可是看不清了?”
他语气温柔,举止暧昧,他是故意的,他对我好时,哪是这般做作。
我心里一紧,怕旁边的顾任看出什么,于是连忙推开他。
他却在收回手时,摸了我的腰一把,动作很是张狂。
我有些气恼,才跟他说过在官道收敛,他是又忘了不成!
还是他觉得这样无所谓,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有些冷着声音道:“多谢陈大人,我看得清,你还是将灯移到顾大人那里去吧。”
他像是瞧我生气了,还真的将灯移了过去。
又是一路无话,顾任好像也受不了了,也一直在找话,我笑着对答,却一直心中烦忧。
为何我总是会与他冷上一冷,明明昨夜我与他如此好,也如此依恋,为何今日又变了样?
是我做错了吗……不该与他如此计较……
可是他明明答应我了的,不会在官道这样对我……
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很快就走到了宫门。
顾任几乎是立刻跳了出来,说:“多谢两位大人帮忙,宫门到了,我去找个宫奴带我便是,两位大人不用送我啦,多谢程兄,多谢陈大人。”顾任一口气说完,不带一丝停顿,匆匆鞠了一礼就连忙离开了。
此时天光破晓,已是微亮,况且宫里到处都是拿着灯的宫奴,我也不用担心顾任。
现在只剩我跟他了,在这皇宫内,不时有几个宫奴来来往往,我不好说些什么话,其实我看他好似也生气了。
他的手紧紧抓着灯柄,青筋毕现,他的嘴闭得死紧,也不同我说话。
我收回我悄悄打量的目光。
他到底气在哪儿?是气顾任打断他的话?
我不想让他憋在心里,便转头问:“你刚刚想说什么?现给我说说吧。”
他却根本不看我,甚至垂眸,偏过头,说:“没什么……”他声音死死压着,却含着一股气。
明明是我该生气,怎他又闹脾气了!
我本来就为了他自作主张而有些怒火,他这样的语气一说出来,我心里仿佛忽然有一团火在烧,烧得我全身都在发抖,心也处处发疼。
现与昨夜做了对比,更是显得可笑,我刚刚还如此依恋,他却想抽身就抽身,仿佛昨夜的脉脉温情,耳酣情热,都变成一个笑话,我知道他是谁后,便知道自己定要给得更多才能让他安心,我昨夜宽慰他,我那样亲近他,甚至昨夜……可那些到头来都是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