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宸心底“咯噔”一声,无端升起一阵烦躁。
他在秦楼楚馆中被大人发现,后被告知长得很像陛下心底的那抹白月光的时候,甭提有多高兴了。
以为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做凤凰。
只要自己可以挤掉前面的那个顾景愿……
顾景愿离宫的这段时日他一直都想会会他。
他不信一个花了脸的弄臣而已,能有多大能耐,还能叫陛下对他专心专情?
同样都是个替身罢了。
要论狐媚、御龙之术,董宸虽然还是个雏,但先前在小馆里,整日学的就是这个。
论伺候男人,他不信他比不过那个什么顾大人。
但如今见了,董宸心里就突然没了谱。
既输在了容貌。
又输在了气质。
没有人告诉他眉骨上有疤痕的顾景愿,也依旧风韵别致。
那道疤就像是一种装饰。
……将原本一张清冷的面容装点出了一些颜色,反而就有了更深层次的味道。
也没有人告诉他顾大人的身姿是这样挺拔,腰杆劲瘦笔挺,飒爽英姿。
他还以为……不过是个有点魅惑手段的弄臣罢了……
董宸眼珠微颤,每多看顾景愿一眼,他眼中的惊惧就更甚一份。
一种绝望的气息由心底不断涌出。
仿佛已经可以肯定,只要有眼前这个人在的一天,他就永远没有机会……
爬上陛下的龙床。
但董宸是个不服输的人。
能在南风馆里脱颖而出挣得男魁的人,势必要有一身反骨。
他能从一身泥泞中走出来,便更不认为自己卑贱到哪里去。
他见顾景愿眉目清冷,眼睑低垂,站在那里也不做声,一副没什么脾气的样子,便回想起这段时日打听来的一些传闻。
——顾大人很乖。
都是爬上龙床的人了,也受着陛下的独宠,却从来很懂分寸。
顾景愿从未僭越过。
没烂用过职权,没仗势欺人,甚至在朝中都鲜少会多说一句闲话。
董宸在风月场中见过很多人,知道像他这样的,不是没见过世面,便是胆子极小。
总之就是会很好驾驭。
董宸心里有了数,他稳住心绪,冲自己的丫鬟和奴才们使了个眼色。
那叫红缨的女子立即会意说道:“公子,难道这就是那位顾大人?顾大人,奴婢不知是您,多有得罪,顾大人恕罪。”
董宸在旁侧说:“连顾大人这样不凡之姿都认不出,红缨,你的确有罪。”
红缨说:“是奴婢脑子笨,这御花园里寻常大人怎么能进来呢,只有顾大人有资格……”
董宸状似无意地一笑:“看来顾大人昨夜又歇在陛下那边了。”
他们一口一个顾大人,又提他可以在后宫随意走动、睡陛下寝宫之事,无非是话里话外地讽刺顾景愿。
魅上惑主。
扰乱朝纲。
不知廉耻。
就差直接这样言明了。
南风馆里互相嗑嘴皮子埋汰人的事常有,稍微要点面皮的都活不过去,但董宸也跟达官贵人们打过交道,知道像顾大人这样有身份的人是最要面子的。
因此才会故意这般说。
可饶是董宸与婢女红缨再怎么嘲讽,顾景愿却依旧岿立不动。
他面白如玉,冷风偶尔会吹起他垂在鬓角的发丝,竟有几分飘然欲仙,尽显贵气。
而他这样的淡定也叫董宸看不明白。
不仅不明白,顾景愿神色淡然、表情无悲无喜地注视着他,竟然让他生出了一种恍惚之感……
仿佛自己只是蝼蚁。
对面儿的青年根本不屑与他计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