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进屋半天都没什么动作,也不出声,顾景愿不解地抬头看他:“您方才做什么去了?”
刚刚下了早朝,皇上留下句话,让他乖乖在这里看奏章后便走了,别的什么话都没有。
顾景愿也不真好奇他干什么去了,只是皇上身上沾染的一丝香火味已经让他知晓,皇上是去了太后那里。
他有此一问,其实是想不到皇上今日怎么突然去拜见了太后。
但这次龙彦昭却没有正经回答他的问题。
他有些敷衍地说:“就出去了一趟。”
“……哦。”
顾景愿也不追问,只略点了一下头,又认真地看起了眼前的奏章。
顾大人有个小习惯,做事情的时候一不小心便会变得极为认真。
无论做什么事,只要开始了便会想要一直做下去,直到完成时为止。
于是顾大人又一目十行地将自己手中的这本奏章看完。
反观皇上是更烦躁了。
他也坐在旁边看奏章,却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都要起来转悠两圈儿,再回去继续写批注。
修长的手指执着朱笔,皇上的言辞比以往都要犀利了一些。
“……连今年宫里该置办多少煤炭都跑来问朕,朕养着惜薪监管事有什么用?!”
“左丞相手底下的那帮人又开始上书抨击杨有为的人了,怎么的,当朕瞎吗?好坏忠奸看不清?!”
“礼部是什么意思?连太后寿辰要用什么仪仗都要问朕,这么点小事……”
对上顾景愿一双清亮无辜的眼,龙彦昭骂不下去了。
顾景愿问:“陛下今日心情不好?”
瑜文帝暼开目光,这次未多在他那双泛红的桃花眼上多做停留,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龙袍上面绣工复杂的衣袖,道:“没什么。”
后来顾景愿将所有奏章全部都过了一遍,整理完毕后,便因礼部还有事情要做,申请离开。
龙彦昭沉吟片刻,终究没有多说别的,只是嘱咐:“那朕派人送你去,阿愿路上也要小心。”
顾景愿轻轻地笑,没拒绝,直接应了。
顾大人走后,皇上的朱笔在空中悬了半天,愣是一个字都没有落下。
以往顾景愿在时他只会觉得安心和宁静,可今日却无端开始心神不宁。
本以为顾大人离开了便会好了。
可人真离开了,他还是觉得烦。
更烦了。
这种烦还不是以往每回都从母后那里回来后的烦。
这次的烦恼源头很明确。
……是关于顾景愿的。
他喜欢顾景愿吗?
如果以前思考这个问题,皇上大概只会冷冽地笑一笑,表示无所谓。
他们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要扳倒摄政王,要一起登高遥望、指点江山……
或许对于顾景愿来说,他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喜欢。
但对于帝王来说,喜不喜欢的,从来都不重要。
他从未将感情的事情过于放在心上。
顾景愿应该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从未要过、求过什么。
他们一向都很有默契。
就好像方才,他知道阿愿提出离开并不是礼部真的有事要做。
顾景愿很聪明。
能猜出他是去了太后那里,也知道这时候自己往往都会心情不好。
他从不在这时候触霉头。
顾景愿又不会对自己说谎。
所以说去礼部也不过只是明晃晃的说辞罢了,顾景愿说了,他听了,两人心照不宣。
这是他们的默契。
一直以来,龙彦昭之所以很少去思索感情、以及他与顾景愿的关系,便是因为这种心照不宣。
他们可以贴得很近,再亲密不过的距离。
但彼此的心里又都留有一道空间,默契地不去触碰对方的防线。
可就在刚刚、就是刚刚被母后问了那么一句话后,有那么小小的一刻,龙彦昭下意识地扪心自问,骤然发觉原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关于顾景愿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