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平淡的声音述说:“你上山的时候一定引起了山下村民的注意,那里的人都认识我。连皇上都知道我在这山上,若我还活着,没人会注意到你来过。若我死了,或是失踪了,你这个跟我容貌相近又上过山的人,便脱不了干系了。”
“你……”
程阴灼恨得咬牙。
他上山时的确遇上了不少村民。
还有人管他叫“木先生”,问他眉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程阴灼面色有些发绿。
他倒不是真的要杀顾景愿。
只是又一次,又一次被他说中了,什么都被他说中了!……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行,程启,你真是好样的。”程阴灼咬牙切齿,转身就走。
临走之前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扭头说:“对了。”
“我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
程阴灼重新踱步回来,故意凑近顾景愿,几乎贴着他的耳边儿,轻快愉悦道:“其实……我也是极阴之体。”
“哈哈哈!没想到吧?我很早就开始做准备了,派人去西域各方打探,得知还有一种草药,只要混入那魔根花汁中便可解其药性。药性一解,再混合任何血液也只会是红色。”
说到这里,程阴灼仰天长笑。
“我也没想到,这天底下竟然会有你这样愚蠢的人,明明知道父王要做测试的,竟然不提前想出应对的法子!”
程阴灼大笑出声,但见顾景愿听了也完全没个反应,他也不介意。
他心想程启心里不知该有多悔恨呢。如此这般……只要能伤害到他,他便快活了。
却没想到,等他笑完,一直无动于衷的顾景愿才再度说道:“我知道。”
“什么?”
“我知道那种花叫解魔花。我也知道测试那天你用了它。”
顾景愿音色没有任何起伏地说:“那花有一种独特的香味,很容易辨别出。后来我去西域见过那种花,我记得测试那天你身上的香味,那时候我便知道,你用了它。”
“你……”程阴灼这回是真的愣住了。
他知道那花有用,但并未提前告知过程启。
程启因为一个极阴之体受尽磨难,为何现在面对他,又如此平静……
“你不怪我?”他怔然询问。
顾景愿表情未动,只是淡淡摇头:“你虽然是我弟弟,但严格来说,你也没有义务告诉我。”
事实上若真要找法子,程寄能找到他,他也一定能。
他只是……
以为会不一样的。
以为即便自己真的是极阴之体,父亲爱他,也会胜过那道传说中的诅咒。
……
若问他后悔当初什么都没做吗。
倒也不是后悔。
他只是……
顾景愿最后,冲程阴灼笑了笑,转身回屋前他说:“镇南王慢走,不送。”
“二哥。”这次却唤作程阴灼语气变得低沉起来。
他面色阴郁,声音再次逐渐变得高亢。
他说:“无论你表面上如何努力地去取悦父王,你也无法否认,你最希望的,还是有人能无条件地对你好,回头你再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你总说不属于你的你便不要、要你也要靠自己的实力去挣,那你看看,你现在还拥有什么?你总祈求真心换真心,可是程启,这世上哪有什么真心?!……所以还是你可悲,你最可悲!至少我享受到了父王的爱,而你什么都没有!”
“你错了。”顾景愿回头。
他语气依旧淡漠,只是这一回,又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叹息和怜悯。
他看着程寄眉骨上的那条疤,轻声说:“北戎王爱的不是你,只是你代表祥瑞的身份而已。”
——若真的最宠爱这个儿子,又怎会不知太子早已结党,又怎会不在生前为他铺好道路、任他被人追杀驱逐?
顾景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
这样的爱,无论再重来多少回都一样。
给他他也不要。
……
顾景愿离开了。程阴灼还愣在原地。
他满脑子里就只有一句话……
时隔多年,程启……竟然还是那个程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