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县令心里叫苦不迭。
要怪就怪他那位小舅子来找他的时候他没有多想,动笔下了一道文书,直接在里面写了个七日的字样。
……他是真的没有多想,这事他不是第一次做了,以前从未出过事。
真的只是顺手一写。
反正到时候店铺封停以后,他再派人慢慢“检查”店中所有的设施是否安全,也能拖上个七日,谁想辩驳谁想来查都没有用,他都是按规矩办事。
却没想到……还真的会有人仔仔细细地将那文书看得一字不落!
而且还第一时间揪住了关键字眼!
现在那文书就在对方手上,上面还盖了官府的大印,他想不承认都不行。
蔡知县已经无比确认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乌纱帽势必是保不住了。
为今之计,也只有破罐子破摔。
他当即暴跳起来,指着梅掌柜的方向说:“既然没有证据,那便是冒充朝廷重臣!来啊,将这人给本官拿下!押回去再说!”
“谁敢动?!”那两名禁卫立即抽出随身佩剑,一左一右将二人大人保护在中间。
可蔡知县也是早有准备,他已将自己衙门里剩下的捕快以及家里护院的家丁全部带上。包括先前那几个前去封店的捕快,也迅速领会到了县令背水一战的决心,不禁冲了上来。
四个人很快被一众捕快家丁围住。
蔡知县向后退了两步,扬声道:“冒充朝廷命官,该当重罪!给我拿下!”
围观百姓们大多还处在云里雾里,有些人是看明白蔡知县在故意贼喊捉贼,但这边已经刀剑相向,打起来了,他们又哪里还敢看热闹!
为免被伤及,这些人立即向四处奔逃。
倒是有些书生已经认定梅掌柜便是向阳侯顾大人,不忍大人在此受辱,虽然很怕,但还是坚持没有走,试图与县令理论。
蔡县令哪里还有心情与这些书生理论,他就是要以暴力将向阳侯和纪大人带回去。
若过程中他们反抗,“不慎”遭遇了什么,那也是他在缉拿冒充朝廷命官的贼人中误伤了大人。
朝廷可能会怪罪。
但至少不是等他滥用职权的事情被传回京城以后,便直接丢了乌纱帽。
——京中从去年起便开始清理纨绔的世家子弟,皇上如今最见不得有人滥用职权包庇亲属,若此事真的被传回京城……
蔡县令当即指挥属下:“他们都是贼人提前串通好的,所有帮贼人说话的一律给本官拿下!”
“还愣着做什么!乡试如此重要的时期,竟然有人冒充朝廷重臣鼓动学子试图谋利!都给我拿下!”
眼见着那些捕快和家丁冲了上来,纪廉下意识地护住顾景愿,眼睛紧紧盯着那些个凶神恶煞的捕快,紧张道:“这蔡知县竟是要造反了!是下官疏忽了,大人,您快退后,别伤了您!……”
“大人?……”
纪廉话音未落,便觉得身后一空。
……正被他护在身后的顾大人已经腾身而起,凌空从众人头上跃过!
月白色的衣衫在空中划出一个皎洁明丽的线条,纪廉怔愣地抬头看向那道削瘦的背影,就只见在兵戎相见、那些保护着他们的书生就要被捕快和家丁触及之前,顾大人雪白的靴子直接踩在了……知县大人的脸上。
……
混乱的现场,有一瞬间变得一片沉寂。
蔡知县发出啊的一声惨叫,直接被踹倒在了地上。
月白色衣衫的修长身影跟着平稳落地,一脚踏在对方因疏于锻炼而肥胖发福的胸膛上。
像所有人一样,蔡县令所带的捕快和家中护院家丁们完全没想到……看似文弱的梅掌柜竟然还能来这样一手!
擒贼先擒王。县令大人都被他踩在脚下了……这些人互相看了一眼,竟不知道是该去攻击梅掌柜,还是去救自家大人……
“大庭广众颠倒黑白搬弄是非。”
梅掌柜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微微垂眸看着蔡大人,身姿挺拔而凌厉,俊秀美好的面容犹如神仙下凡,说出的话也全然不容人忽视,字字句句敲在心上:
“蔡永进,宣鸿十八年的武举人,为官已有一十二载。怎么,到如今你连我这三脚猫的功夫都比不过了么?由此可见……”
他这话不无讽刺。白靴紧紧碾在对方的软肋上,使得对方半分都动不得,梅掌柜道:“蔡县令这些年果真是没少研究为官之道。”
“你……你殴打朝廷命官!你!……啊!”蔡县令顶着被方才踢出血的鼻子,再次发出惨叫。
蔡县令的确是先帝在时武举人出身的,他有些门路,妻子又是商贾之家,颇有些银钱,是以很快就给他安排了一个县令做。
小地方的县令与这秦淮两岸的县令还是不一样的,虽说为官多年还是个七品芝麻官,但能来这秦淮做县令,蔡县令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顾大人所说,他自从中了武举人以后就再没练过武。
——官场上的事情要复杂得多,他一个武人能走到今天已经实属不易,又哪有功夫再练武……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蔡县令惨叫:“他殴打朝廷命官,给我杀!给我杀了他!”
回过神来,那些个捕快和家丁们再次围成一圈。
他们也想在大人的惨叫声中冲上前去,只是刚刚梅掌柜突然露了那么一手,看上去还有余力,简直深藏不露!
……他们也只是有个把子力气的普通人罢了,还真不敢莽撞地冲上去。
场面再次变得混乱,百姓们重新围了上来,都纷纷叫好。